但他卻沒有辦法去改變。
讓他丁氏族內的庶孽子弟去做屯長?
那和直接把所有武次郡內的百姓全部變成丁氏部曲有什麼區別?
而若不是丁氏部曲,去做屯長還必須遵守丁夏法令,不能任意對百姓做些什麼,即便是丁氏的庶孽子弟也不會願意“屈尊降貴”!
武次郡另一郡望,王氏也是一樣。
而既不用門閥望族,也不用寒門素戶的話。
想從百姓中找出幾個分得清左右,算得來十以外加減的人都為難!
丁夏眉頭皺得更深,也沒有逼迫那弟弟繼續說下去。
“小人們不敢欺瞞,其實牛都不是大事,主要是下種晚的話,明年納糧便不能及時,而且三個月不做事,家裡也要斷糧。”
聽著這話。
王承先不可思議,追問怎麼會連三個月都支撐不了,就要斷糧。
那做弟弟的忍不住,便當場算起來生活開銷。
農家沒什麼必須的大支出。
但每年納糧納布是必須的,還要買鹽,即便算的是十日吃一次鹽,可這筆支出總少不了,而丁夏推行屯田,與曹魏一般,採取的也是官六民四之制。
這比例本是為使用官牛的屯戶制定,但實際上,到了屯長那裡,用不用牛,可不是由普通百姓說了算的。
本就只有收成的四成,還要額外納糧。
丁夏把“貧民之術”研究得可謂透徹。
在田地收成之外,丁夏又時常募工勞作,發給報酬,以此來補貼百姓日常用度的同時,順便豎立了自身威信。
酬勞使百姓樂於服役而不抱怨,工役又消耗了百姓大量體力,使人們無暇它顧。
最後手有閒錢的百姓,還繁榮了市場,迅速使武次郡展現出勃勃生機。
這是丁夏自居管仲傳人,而非商君傳人的原因。
但無論如何,當兩兄弟此刻掰著指頭算過了必要支出、日常消耗,與家中餘糧的對比後。
丁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他的治政,在最初算到了所有,偏偏遺漏了百姓遭遇意外帶來的變數。
“唉!”
丁夏明白陳仲指出的到底是什麼了,根本不是他沒有贈給兩兄弟黃金的問題!
而是他這樣的治政,造成了百姓沒有抵禦意外的能力。
確實,治政中不可能給每一個因意外而受損的百姓加以補償。
可是做為治政者,本就有義務,使百姓有能力抵禦意外。
管子做到了,桑弘羊沒有做到,於是前者為孔子所讚揚,後者甚至未能於《太史公書》中側身列傳。
這樣的批評,丁夏服氣。
但丁夏還有一個疑問。
轉過頭,對陳仲深深一禮。
“陳公之明也甚矣!卻不知何以知我治政之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