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罪、恕罪!”
船東趴在地上不敢起身。
只因他告訴陳仲三人,上層艙室已經沒有位置,他們要搭乘前往長州道的話,只能在下層艙室擠一擠。
陳仲對此沒有多說什麼,但許靖來到下層艙室一看,登即怒不可遏。
這艘宛船是從生州道起航的,那是吳國屬地,而航程終點則是魏國的長州道。
因觸犯禁令,不敢走可以始終沿海岸通行的西線航路,那邊不僅要經過吳國的生州道,還要經過季漢的玄、流二州。
船東選擇向東橫渡邇海,在蓬萊修整後繼續向東,經由墟海中諸多小島嶼組成的航路,最終抵達魏國。
這條航路的危險之處在於邇海和墟海之間,有相當長的距離沒有島嶼或陸地,容易被鱗蟲一族攻擊,另外總體航程較之西線長了一倍猶多,墟海中的小島嶼也時常易主,安全方面的保障不足。
但生州道那裡想要逃出吳國的人,選擇並不多。
故而,下層艙內,擠著密密麻麻的船客,經過了橫渡邇海的漫長航行,這些人吃喝拉撒都在艙中,海船為了防止漏水,又特別在意密閉,下層船艙根本沒有通風的條件……
濃烈的氣味早就把人折磨地麻木、呆滯。
許靖見到這一幕,得知自己接下來都要呆在這樣的環境中,如何能忍?
再怎麼樣,他也是門閥出身,自小錦衣玉食,豈能與這些,近乎最低等的奴隸一般的人,共處一室?
若非陳仲在側。
許靖絕對一掌殺了那膽大包天的船東。
敢說出此等提議,就是在侮辱士族顏面。
同樣跟在陳仲身後的張機也是眉頭大皺,他幾次想要張口,卻總是被許靖怒斥船東的話給堵住。
船東最是委屈,他哪裡敢提讓陳仲三人去下層船艙擠著的建議啊!
他還不是被逼的?
如今他被斥責,逼他的人卻又躲了起來。
真是冤枉死了!
便在這時,站在艙口觀望了片刻的陳仲抬手阻止許靖繼續責罵。
先前在碼頭上。
王承先是憑藉小聰明認為這艘客舟有蹊蹺。
陳仲則是早已望見客舟氣息有異,斷定了船上有桓志的安排。
只是客舟內人員眾多,氣息駁雜難辨,離得遠了,居然無法辨認出舟中到底是誰。
如今來到了近處,觀望氣息,仍舊清晰可知對方的存在,然而想要進一步辨識出來身份,還是做不到。
這一手本領,很不尋常啊。
曾經謝鯤成就感應後,能夠將自身氣息與周圍萬物氣息混一,旁人見了他與見到一棵樹時的感受是類似的,不會覺得有什麼突兀、不同,有,也都是可以忽略的。
但謝鯤還不是真正的高妙。
因為人畢竟是人,樹畢竟是樹。
若定要將人變得與樹一般,何不種一棵樹,又哪裡需要恨苦修行?
故而在謝鯤那樣的境界之上,當是見到他與見到一棵樹時感受是類似的,沒有什麼突兀,但不會領旁人忽略的是,謝鯤是人。
今日受命於桓志,在船上阻截之人,便已達至這般境界。
他在船艙中,與這些吳國走投無路了的百姓在一起,他自身就成了其中一員,他對這些百姓承受的苦難感同身受,與之同樣生出哀痛之情、離鄉之愁、前路不定之忐忑。
所以他與這些百姓的氣息是如此的和諧,毫無衝突。
但他又是不同的,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會得到什麼,將面對什麼,所以沒有畏怖,沒有退縮,也沒有彷徨,他走到哪裡,就會用自己的行動,將自己所求踐行到哪裡。
正因此,他與船中這些孤苦無依,不得已只能逃亡異國他鄉的百姓的不同,又是如此顯著,不容忽視。
陳仲好奇起來,這是誰?
此人修為不論,出身不論,境界確然非同凡響。
陳仲有個猜測,如果猜對了,便說明那人比先前見面時,境界上更進了一步。
現下,他這是在向陳仲挑戰啊!
要以船中受苦的百姓為題嗎?
“船家請起來回話罷。”
陳仲微微一笑,這挑戰,有點意思。
與此同時,船東只覺一股無法抵抗的力量,將他從地上託了起來。
“我這童兒脾性焦躁了些,然而船家這般載客,恐怕亦有不妥,今日吃了呵斥,還望日後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