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衍問:“此棍有名乎?”
名字,陳仲此前還真沒有想過。
但這長棍怎麼也是陳仲第一次煉製的寶物,起個名字不為過。
一念至此。
陳仲想起了煉製中,最後效仿白綢所載陣法之時的感受。
今世修士煉製的寶物,與上古修士煉製的法器的最大區別,或許就在於這能否自行收取消耗所用之上。
只是陳仲並未有過詳細參悟上古法器的經歷,故而無法做出準確比較。
陳仲知道的是,他自己的煉器能為,肯定仍有進一步提升的空間。
此棍因效仿白綢法陣,得了上古法器自行恢復威能的效用,而就在最終成就的那一刻,陳仲感覺此棍不再是純粹的“死”物了。
之前,器物就是器物。
之後,好似器物成了特殊的生靈,它已知道了飢餓飽暖,知道自己需要什麼,故而才能自行收取消耗所用,就像人知道吃飯喝水一般。
陳仲的鈞平也生有“神靈”,但與此棍,又是另一種不同。
鈞平所生“神靈”,與陳仲自身性靈有著密切的關係,如果把鈞平也看做一個類似的有“生”之器,那麼鈞平的特徵是,它具備強烈的情緒,而且情緒與陳仲一致。
新煉的長棍,也有情緒,但不強烈,也不與任何人相關,哪怕是陳仲煉製了它。
在陳仲望氣術的觀辨之下,能夠感知到長棍內諸氣的不開心。
它們固然像是成為了新的“生靈”,可它們自己是不願為的。
人們常常因為自己的狀態如何,而幻想其它存在也會想要變得與人一般,甚至認為人為天地所鍾愛,乃是萬物靈長。
從這種觀點來看,本來只是摶煉後得到死物的諸氣,最後蛻變為了類似生靈的存在,它們似乎應當高興。
但實際上,諸氣在摶煉過程中的奮力抗爭,讓陳仲想起了不願意被困在籠中的雉雞。
哪怕困在籠中可以輕易獲得食物、獲得飲水,生活無憂無慮。
雉雞仍舊嚮往自己尋找食物的自由。
十步一啄,百步一飲,不蘄畜乎樊籠。
陳仲煉器時所見諸氣,與雉雞何其相似?
這是陳仲煉器之術的人為痕跡太重,不夠自然,不能令諸氣隨遇而適。
故而,雖然強行成就,卻並不能使陳仲有什麼自誇之心。
“便以‘澤雉’名之罷!”
陳仲神色淡淡。
孔衍看得出陳仲興致不高:“澤雉?子正煉器之能已近上古,超邁於近世諸修,竟仍不滿足耶?”
陳仲搖頭,他不滿足的不是與現在修士相比,或者與上古修士相比。
只是與他自己所持的道理相比罷了。
若是法家修士煉得這般長棍,定是足夠滿意了的。
但陳仲自詡道家正傳,取名澤雉,便是對自己的警醒!
煉器,之所以使得長棍內諸氣不安,實為陳仲急於求成之過。
三天時間太短,太勉強。
與此相同,蘇元明修行時間太多,修為境界都還不足,即便得了澤雉,要與王素門下之人鬥法,也是極危險的。
陳仲這是在親手把自己的弟子送入危險當中。
而造成這一切的,是陳仲強求剿除王素的妄心!
淯水之畔,陳仲曾對眾人說,孔劭、謝弼之所以顯得醜陋,根本原因在於他們的能力不匹配他們的追求。
如今看來,陳仲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可以遮掩陳仲因為急於求成,而主動將蘇元明送入險境的事實。
倘若蘇元明有個萬一……
陳仲一生數十年,開蒙明理之後便從沒有後悔過!
但這一刻,望著院中的身影,他在猶豫。
“人心之不足,非不自足,實不足以鎮欲、御辱、伸張己志耳。”
陳仲承認,哪怕在現今修士普遍認為法器煉製已經失傳的情況下,他煉製出了極為接近上古法器的澤雉,依舊不能讓他滿足。
“向日蹉跎於擾攘之間,自知彼輩勢大力強,只一腔血勇不計生死;然而一夕辨夢,曉試群峰,自矜為能者……”
陳仲眉宇皺如峰巒,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他在破境感應之後,不知不覺間就生出了自大之心。
曾經的他,自知修為不足,僅僅倚仗斬氣與《玉清三十六籙》,敢追著王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