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人,上天入海,十三道洲不許彼輩一夕安寢。
那等壯烈之下,實際上是陳仲知道自己並不可能真的達到目的,是絕望的衝鋒,只是寧死不屈的表態。
龍虎大士王素的身邊,感應以上大修士,單單暴露出來,被陳仲親手誅殺的就不下五人,其中四位都曾是各地年高德劭的老前輩。
那些沒有暴露的,與王素沆瀣一氣的,又該有多少?
而破境之後的陳仲,不知不覺間,就把剿滅王素視作了等閒。
可是,明悟了自己的過失。
就可以改正嗎?
在蓬萊設計誅殺王素,真的是良機難尋。
錯過了,何時才能再得?
不能放棄!
知錯而不肯改,不願改,不能改。
才是痛苦的根源。
孔衍聽了陳仲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的話,登時便知曉了陳仲真正的苦惱是什麼。
他微微一笑。
卻是將之前他和蘇元明在朝廟前的爭論,複述了一遍。
表面看起來,似乎是孔衍在藉機告訴陳仲。
道家所追求的自然之公平,只是看起來美好,說起來容易,實際上不可能實現的東西。
而孔子筆削春秋,抓大放小,一言褒貶,使後人曉大義的做法,才是務實、有效的。
但陳仲知道孔衍不是這樣的人。
道爭歸道爭。
在這等時候藉機褒貶,不是君子所為。
果然,孔衍說過他與蘇元明的爭論後,忽然誦唸了一段《莊子》。
“始臣之解牛之時,所見無非全牛者。”
孔衍微微一頓,隨即加重語氣,將接下來四個字,念得發人深省。
“三年之後!”
“未嘗見全牛也;方今之時,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
庖丁解牛。
技近乎道的庖丁,也不是一開始就能“以無厚入有間”的。
他要“三年”才能不見全牛,從不見全牛再到“方今之時”,又過去了多久呢?
孔衍在強調時間。
時間,則意味著過程。
沒有人是生來完美的。
沒有事情是可以越過開端到達結尾的。
孔衍之所以無法與蘇元明繼續辯論下去,不是孔子的道理敵不過老子。
而是孔子的道理適用於事情發展過程中的一段。
老子的道理則是直去揭露事情的本質。
二者,探討的物件都不一樣。
蘇元明用“自然的公平”,與“抓大放小”辯論,實質上是偷換概念的耍賴。
孔衍做為長輩,如何與耍賴撒嬌的晚輩理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