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喬覺得自己像是被佔據巢穴的土撥鼠,不僅要挖洞,還要挖出水平,保證空氣流通,保證拉粑粑的地方和睡覺的地方間隔開。
還要保證敵人如果闖進來,不會第一時間發現傷員。
先生給她支招,做了好幾個奇奇怪怪的方案。分析了很久,選了一個,讓宋喬照著挖。
那些傷員有情況好一些的,也幫忙挖土,地下城堡的面積越來越大。開始朝著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蔓延。
狡兔三窟,宋喬何止十三窟。
地道的挖掘差不多了,先生又開始講課。
一群傷員認真聽課,宋喬一個囫圇人,坐在人堆裡,雙眼轉圈圈。先生講課,真是越來越讓人聽不懂了。比以前複雜好多。
偶爾先生會講兵法,這個宋喬愛聽,總會擠到前排。
別看先生一拳頭就能被打死的樣子,肚子裡還是有墨水的。不過先生的墨水是餃子包著的,裝在水壺裡,想倒出來難。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上午聽課,晚上打洞。
傷員來來去去,每天都有人離開。有的是死了,有的是走了。宋喬專門挖了個細長的甬道,甬道一直通到城西據說鬧鬼的荒宅,這條路專門用來運屍體。
時間久了,有些覺得自己快死了的傷員,會提前往荒宅走。
藥不夠用,所以死的人多。先生說,如果有盤尼西林就好了,那是神藥。
可惜他們沒有。
於是宋喬趁神父不注意,跑回申城,去黑市買藥。她早就聽說,申城裡有個黑市,只要錢給夠,什麼都能買的到。
宋喬沒什麼錢了,她有一塊玉。這塊玉的材質據說很貴很貴的,叫煙紫翡翠。
她要盤尼西林,只要盤尼西林,能換多少換多少。
先生說,盤尼西林能救命。
……
教堂裡的修女離開了,整個教堂明面上只有神父和宋喬兩個人了。
這天,神父突發奇想道:“按照你們這裡的習俗,讀書人要取小字。宋喬啊,你也應該有個小字的吧?”
宋喬正在烤紅薯,懶得搭理神父。這老頭前段時間得了風寒,竟是一病不起,這會兒連下床都要扶著牆。
等了幾秒,宋喬發現神父還盯著自己看,哼了一聲,道:“你還不如想想,怎麼禱告才讓你的主給你治病。一邊去,你踩著我燒火棍了。”
神父抬起腳,笑著搖頭,自得道:“我是要上天堂的。孩子,我會在天堂保佑你。”
宋喬翻白眼,她算是明白了,這老頭不單單詛咒別人,他連自己都咒。
神父道:“小字天驕,怎麼樣?天之驕子,一代天驕。”
神父不知道天驕二字也可以是對蠻夷的嘲諷,所謂的一代天驕在文人墨客口中,別有一番含義。
他只知道天驕,也可稱為英雄。
在他的母語環境裡,這是個好詞。
神父的一雙藍眼珠子盯著宋喬,竟是格外期待的模樣。
宋喬撇嘴,她雖然不愛讀書,好歹也被先生按著腦袋讀了不少書。
天驕是對蠻夷的稱呼,含有一定貶義。
古來如此。
宋喬低頭盯著火苗,琢磨怎麼和老頭解釋清楚這裡頭的含義,要不乾脆讓先生和他解釋吧。正想著,外頭烏泱泱衝進來一群人,荷槍實彈,格外囂張的模樣。
“搜查!有人舉報你們這裡藏了共黨!”
入侵者要搜查。
“這是上帝的地方!不允許你們帶著槍進來!出去!”
神父試圖阻止,被推倒在地。來人想開槍,看清神父的藍眼睛,遲疑了。外國人殺了不好交代的。
宋喬抽出平日裡劈柴的刀站起來,被神父瞪了回去。
臨了,那群搜查的鬼子,什麼都沒找到。
宋喬挖的地道被先生重新設計過,先生說是陣法,是障眼法,倭寇看不明白。那群人發現了地道,最終只找到幾筐紅薯。
倒是神父被推了一下,本就被大夫斷言病入膏肓,沒幾天活頭的老頭,越發面容灰白,眼看著進氣沒有出氣多。
宋喬站在病榻前,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她見過不少死亡,草原上的牛羊染了病,那更是一茬一茬的死。
平日裡牧羊,也能瞧見毛茸茸的小動物被草原上的小型狩獵者咬斷喉嚨。
宋喬殺過不少動物,她自己一個人就能料理一隻羊,處理得乾乾淨淨,羊皮漂漂亮亮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