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望樓不高,只能模模糊糊看個大概。他發現靠城根的民房已經扒掉,連樹木也砍光了。街心、十字路口都設了柵欄,築起堡壘。在街頭上,只有官兵活動,幾乎沒有一個老百姓。沿街的店鋪住戶,都關門閉戶。再往裡看,隱隱約約好像還有一道城牆。石達開問韋俊道:“裡邊怎麼好像還有一道城牆?為什麼看不到皇宮呢?”韋俊答道:“回翼王的話,據卑職查知,這金陵城,孫吳、東晉、宋、齊、梁、陳、南唐、大明等朝,都在此建過都。建築宏偉,規模巨大,有外廓城、內城和舊皇城之分。外廓城方圓一百八十里,利用自然土坡壘成城垣,所以,又稱土城頭。我們看到的是內城,方圓六十六里,城基有的倚山為基,有的則以硬石為基。磚牆的砌縫,是用糯米汁、石灰、柏油等合成的夾漿灌築,極為堅固。牆高三丈五六,牆寬兩丈多,車馬暢通無阻。店鋪、作坊、菜市、住戶、塾館、銀號,都在內城。東南隅那匹城池,就是舊皇城,滿洲八旗的將軍和統領衙門,都設在舊皇城內。皇宮建築宏偉壯麗,殿閣頗多。我軍拿下金陵,正好用它做天王宮!”
石達開微微一笑,又問道:“清軍是怎樣部署的?”韋俊答道:“據探子說,兩江總督陸妖頭已逃進金陵,統領妖兵守內城。滿妖將軍祥厚守舊皇城,副都統霍隆武守皇宮。全部兵力不超過萬人,大小炮五百七十門。其中滿洲旗兵二千五百人,餘者都是綠營兵和練勇。”
翼王聽罷,點了點頭,領人下了瞭望樓,回到營盤。用過午飯,命石祥禎把所屬將領召來。還囑咐石祥禎,不經允准,任何人不準私自進帳,也不許在帳外逗留,以防洩露軍機。
人來齊了,翼王對眾將說:“奉天王詔旨、東王的浩諭,我軍負主攻金陵之責。本王決定從明日寅時起,中軍發信炮五響,向清妖發動進攻,在儀鳳門開啟缺口進城。”韋俊興沖沖地答道:“卑職定把儀鳳門開啟,迎接眾弟兄進城!”石達開道:“光靠你的力量不夠。一要各營攻城弟兄配合,二要靠炮營和土營弟兄的支援,三要分散妖兵的兵力。共同對敵,才能破城而入。”“當然,當然。”韋俊不住地點頭。翼王又問土營將軍魯國進、張賢儀、楊瑲福三人:“儀鳳門下的地道,需用多長時間能夠挖完?”魯國進笑著說:“請翼王放心,我早把地脈看好了,儀風門下最適宜挖洞。明天日頭偏西以前,一定挖成。”“好!”石達開滿意地說,“事成之後,天王會給你們加功的。”“謝翼王。”翼王又命令火炮營將軍李世賢:“你調重炮一百門,掩護韋俊攻城!”“遵命!”翼王對韋俊說:“現在就看你的了。”韋俊道:“方才我已通知弟兄們,每人準備土袋兩隻,把護城河填平,以使大軍透過。只要土營和攻城弟兄接近城牆,大功就算告成。”翼王道:“千萬不可大意,更不能讓弟兄們白白死傷。”“卑職記住了。”
最後,翼王又講了一些進城後應該注意的事情,每個人都懷著異常緊張而又興奮的心情,分頭準備去了。
翼王把一切安排就緒,忙給天王和東、北二王寫了一份詳細稟報,差專人送往下關。
一八五三年三月十八日凌晨,天上星光閃閃,與地下燈火相映。除了偶爾聽到幾聲犬吠之外,幾乎沒有一點兒動靜。金陵城內外,靜得可怕。攻城的太平軍,早已用完了早飯,裝好土袋,箭上弦,刀出鞘,伏在戰壕內或營牆後,等待命令。大炮填滿了肚子,昂著頭,張著口,準備發出震天的吼聲。
翼王全身披掛,雙手託著三環寶刀,跨著寶馬“胭脂紅”,挺立在指揮營前。一大群將領默默無言,站在他的身後。一個個手握劍柄,目視前方,屏息以待。這陣兒,不斷有人向翼王稟告:“土營一切就緒!”“炮營一切就緒!”“攻城營一切就緒!”……
星斗漸漸稀少了,東方逐漸露出魚肚白。掌握時間的官員稟報說:“寅時到了。”翼王輕輕地說了一聲:“點信炮!”傳令已畢,“咚!咚!咚!咚!咚——”五聲信炮響了。炮聲劃破夜空,顯得格外清脆。霎時,金鼓大作,螺號聲聲。太平軍好似決了堤的洪水,吶喊著向城牆衝去。
一百門大炮同時響了,大地在顫動,空氣在燃燒。偌大的古城金陵,很快被濃煙烈火包圍起來,好像開水沸騰,火山爆發。太平軍在炮火的掩護下,疾風般衝到寬大的護城河邊,迅速把土袋拋到河裡。城上的官兵,不停地向太平軍發射炮彈、箭矢。前一個太平軍倒下,後一個又衝上來,眨眼之間就把護城河填平了。河水出了槽,向兩岸流去。
緊接著,太平軍的土營和攻城營,冒著敵人的炮火,衝了上來,他們螳著泥水,衝過護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