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月了。到得祝家莊,問祝九舍人時,莊客說道:“本莊只有祝九娘,並沒有祝九舍人。”山伯心疑,傳了名刺進去。只見丫鬟出來,請梁兄到中堂相見。山伯走進中堂,那祝英臺紅妝翠袖,別是一般妝束了。山伯大驚,方知假扮男子,自愧愚魯不能辨識。寒溫已罷,便談及婚姻之事。英臺將哥嫂做主,已許馬氏為辭。山伯自恨來遲,懊悔不迭。分別回去,遂成相思之病,奄奄不起,至歲底身亡。囑付父母,可葬我於安樂村路口。父母依言葬之。明年,英臺出嫁馬家,行至安樂村路口,忽然狂風四起,天昏地暗,輿人都不能行。英臺舉眼觀看,但見梁山伯飄然而來,說道:“吾為思賢妹一病而亡,今葬於此地。賢妹不忘舊誼,可出轎一顧。”英臺果然走出轎來,忽然一聲響亮,地下裂開丈餘,英臺從裂中跳下。眾人扯其衣服,如蟬脫一般,其衣片片而飛。頃刻天清地明,那地裂處只如一線之細。歇轎處,正是梁山伯墳墓。乃知生為兄弟,死作夫妻。再看那飛的衣服碎片,變成兩般花蝴蝶,傳說是二人精靈所化,紅者為梁山伯,黑者為祝英臺。其種到處有之,至今猶呼其名為梁山伯、祝英臺也。後人有詩讚雲:三載書幃共起眠,活姻緣作死姻緣。
非關山伯無分曉,還是英臺志節堅。
又有一個女子,姓黃名崇嘏,是西蜀臨邛人氏。生成聰明俊雅,詩賦俱通,父母雙亡,亦無親族。時宰相周庠鎮蜀,崇嘏假扮做秀才,將平日所作詩卷呈上。周庠一見,篇篇道好,字字稱奇,乃薦為郡掾。吏事精敏,地方凡有疑獄,累年不決者,一經崇嘏剖斷,無不洞然。屢攝府縣之事,到處便有聲名,胥徒畏服,士民感仰。周庠首薦於朝,言其才可大用,欲妻之以女,央太守作媒,崇嘏只微笑不籤。周庠乘他進見,自述其意。崇嘏索紙筆,作詩一首獻上。詩曰:一辭拾翠碧江湄,貧守蓬茅但賦詩。
自服藍袍居郡掾,永拋鸞鏡畫娥眉。
立身卓爾青松操,挺志堅然白璧姿。
幕府若教為坦腹,願天速變作男兒。
庠見詩大驚,叩其本末,方知果然是女子。因將女作男,事關風化,不好聲張其事,教他辭去郡掾隱於郭外,乃於郡中擇士人嫁之。後來士人亦舉進士及第,位致通顯,崇嘏累封夫人。據如今搬演《春桃記》傳奇,說黃崇嘏中過女狀元,此是增藻之詞。後人亦有詩讚雲:珠璣滿腹彩生毫,更服烹鮮手段高。
若使生時逢武后,君臣一對女中豪。
那幾個女子都是前朝人,如今再說個近代的,是大明朝弘治年間的故事。
南京應天府上元縣有個黃公,以販線香為業,兼帶賣些雜貨,慣走江北一帶地方。江北人見他買賣公道,都喚他做“黃老實”。家中止一妻二女,長女名道聰,幼女名善聰。道聰年長,嫁與本京青溪橋張二哥為妻去了。止有幼女善聰在家,方年一十二歲。母親一病而亡,殯葬已畢。黃老實又要往江北賣香生理,思想女兒在家孤身無伴,況且年幼未曾許人,怎生放心得下?待寄在姐夫家,又不是個道理。若不做買賣,撇了這走熟的道路,又那裡尋幾貫錢鈔養家度日?左思右想,去住兩難。香貨俱已定下,只有這女兒沒安頓處。
一連想了數日,忽然想著道:“有計了,我在客邊沒人作伴,何不將女假充男子帶將出去,且待年長再作區處?只是一件,江北主顧人家都曉得我沒兒,今番帶著孩子去,倘然被他盤問露出破綻,卻不是個笑話?我如今只說是張家外甥,帶出來學做生理,使人不疑。”計較已定,與女兒說通了,制副道袍淨襪,教女兒穿著,頭上裹個包巾,妝扮起來好一個清秀孩子!正是:
眉目生成清氣,資性那更伶俐。
若還伯道相逢,十個九個過繼。
黃老實爹女兩人販著香貨,趁船來到江北廬州府,下了主人家。主人家見善聰生得清秀,無不誇獎,問黃老實道:“這個孩子是你什麼人?”黃老實答道:“是我家外甥,叫做張勝。老漢沒有兒子,帶他出來走走,認了這起主顧人家,後來好接管老漢的生意。”眾人聽說,並不疑惑。黃老實下個單身客房,每日出去發貨討帳,留下善聰看房。善聰目不妄視,足不亂移。眾人都道,這張小官比外公愈加老實,個個歡喜。
自古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黃老實在廬州,不上兩年,害個病症,醫藥不痊,嗚呼哀哉。善聰哭了一場,買棺盛殮,權寄於城外古寺之中。思想年幼孤女,往來江湖不便。間壁客房中下著的也是個販香客人,又同是應天府人氏,平昔間看他少年誠實,問其姓名來歷,那客人答道:“小生姓李名英,字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