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我一陣心酸,不禁流下淚來,向他敘述了避難南遷及丈夫被殺的經過,他忿然道:‘這倭狗現在何處?我宰了他替沈大哥報仇!’我道:‘他此刻便在屋內,遊大哥不要貿然行事,傷了性命。’那倭寇許是聽到屋外有說話之聲,正從屋內出來,與遊大照上面,被遊大一刀砍死。我見他替我報了夫仇,千恩萬謝,他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何況是同鄉同裡呢?’我央他帶我母子回餘姚,他說有公事在身,一時不便,等待公事一了,便送我母子回去。
“遊大走了,以後常帶些東西來看我。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見他為人熱情,俠義心腸,在一個月白風清的夜晚,我自薦枕蓆,以身相許,將母子託付給了他。”
胡宜秋道:“他怎麼會投身倭寇呢。”
姚氏太息道:“這也是一段冤孽。日子長了,遊大不再瞞我,說他原來是王直舊部,王直死後,他隨殘部投奔了薩摩王,當上了倭寇小頭目,王小眼是他的副手。但後來王小眼告訴我奇…書…網,聽遊大說,在餘姚時他垂涎我的美色,王直打進餘姚後,他尋我不到,屢言遺憾。哪知隨部南來,一次路過小山溝,突然發現了我,於是以女色為誘餌,指使部下倭寇殺死了我的丈夫,而後他又殺死了那倭寇,以恩人的面孔出現,巧妙地佔有了我。”
胡宜秋道:“奸人狡詐,王小眼告訴你這些,其居心叵測。”
姚氏道:“王小眼隨遊大來過我家幾次,總是色眼迷迷地望著我。他為了討好我,一次一個人悄悄地溜到我家,把遊大的隱秘告訴了我。我聽後頓時昏厥過去,醒來卻已躺在他的懷內由他任意輕薄。”
姚氏紅了紅臉,又道:“當時我想,逃也逃不了,呼也沒人應,反正破罐子破摜,不如引他入彀,以為己用,於是強裝媚態,一任所為。我告訴他,殺夫之仇不能不報,誰能替我報了仇,我便嫁給他。王小眼當即答應尋機下手。”
廖展雄道:“怎麼又捲進了兩個倭寇。”
姚氏道:“前些日子,倭寇在仙遊敗退,遊大與王小眼感到末日將至,於是聯絡了倭寇小頭目龜尾、小野,計議多搶些金銀財寶,一同逃往日本。今晚各人攜帶財寶,大概是來商量潛逃的辦法,我覺得報仇即在今晚,不能失此良機,便挑動他們火併。”
廖展雄道:“大嫂一柔弱女子,為了孩兒,為報夫仇,竟能忍辱負重,終如心願,此大智大勇,鬚眉為之遜色,堪稱巾幗奇女子也!”
姚氏淚如湧泉,哽咽抽泣道:“賤妾罪孽深重,知所為對不起亡夫,所以苟且掙扎人世間,只是為存亡夫一脈香火,他日見亡夫於九泉之下,任其責怪,絕無怨言。”
廖展雄道:“眼下大嫂作何打算?”
姚氏“撲通”跪地道:“二位英雄救賤妾則個!”
廖展雄以袖風將她托起,道:“我兄妹前去戚家軍大營,大嫂可帶著孩兒隨之同行。到時請戚將軍遣人送你母子回浙江餘姚,不知大嫂意下如何?”
姚氏轉悲為喜道:“二位恩人大恩大德,不啻賤妾再生父母!”
廖、胡二人聽姚氏將他們比作‘父母’,不禁相視而笑,卻又一陣臉紅。正是:
賊倭蹂躪東南地,
百姓離鄉他處憂。
巾幗群中奇女子,
大謀大勇報夫仇。
第十二章 雲山迷雲(上)
嘉靖四十二年,寒冬臘月,時已三更,福建同安城北二十里,中軍大帳內。燈光下,福建總兵戚繼光手拿一紙素箋,凝神沉思。但見箋上寫道:
戚將軍麾下:
小生不辭而別者,將有所圖。待得手之後,再至軍前,以效犬馬。望容勿咎。
錢思玉頓首
這一紙素箋是錢思玉兩年前不辭而去時留下的,那是台州大捷後不久發生的事。而今倭寇龜縮同安,攻克不下,戚繼光未有良策,心煩之際,取出這張留箋,不由得想起了這位足智多謀的錢先生。
八年前,戚繼光受東南總督胡宗憲之委,任寧、臺、溫參將,去浙東防倭。越一年,經幾戰,有小勝。
一個初秋的夜晚,時已三更,在臺州城北中軍大帳內。戚繼光練兵之餘,慮官兵闇弱,正在燈下尋思募兵之策,忽然中軍官來報:“有義烏知縣汪道昆在轅門外求見。”
戚繼光暗忖:我與汪知縣雖有一面之緣,但無甚交往,何以夜半前來軍帳?且見他再說。遂道:“有請!”
汪道昆至中軍帳躬身施禮道:“卑職拜見戚將軍。”
戚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