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2 / 4)

小說:惡魔奏鳴曲 作者:宮本寶藏

“‘都扔掉。’上尉說。

“我幾乎馬上明白了他要我扔掉的是什麼。我把掉在地上的麵包和香腸扔到坑裡,把金項鍊和錢扔在了屍體身上。扔唱片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扔到了坑下面。那把匕首最後也扔了下去。扔完以後上尉做了個手勢,我於是往坑裡剷土,把所有一切——屍體、匕首、唱片,甚至是死亡,都埋掉了。一切都消失了,如同本來就沒有發生過什麼。地上唯一留下的是一些血痕,落下的新雪慢慢將其覆蓋起來。”

“上尉叫我跟他走。他單手抱著匣子走在前面,我拿著鐵鍬跟在後面。我們走出了樹林,看見了教堂和汽車。上尉跟我走入了像教堂的建築。這裡以前曾經是教堂,但現在無疑已經廢棄了。到處都是灰塵,木椅都斷了腿,窗戶的玻璃也都蕩然無存。沒有聖像,沒有聖壇,沒有雕塑,一個破損的木製十字架歪斜著靠牆而立。冷風呼嘯著從窗洞來回穿過。

“納粹上尉手扶著十字架沉默了許久。

“‘相比莫扎特,我更欣賞巴赫的音樂。’他說,‘巴赫音樂有一種宗教氣息,或者可以說是救贖感。不過莫扎特最後的彌撒曲也能給我以同樣感覺。他們都是天才,是人類音樂藝術的代表人物。’

“他說這些話只是因為他想說,並不是希望得到我的贊同,所以我只是默默地聽著。

“‘自己得救了沒有?你是不是在想這個問題?’他既像是在問我,又不像是在問。‘我也在想這個問題。究竟是痛苦地被殺死容易,還是艱難地活下去容易?或者是殺死別人容易,還是等著被別人宰殺容易?這是兩個問題,卻永遠只能得到一個解答。但哪一個都不是正確答案。世界上究竟有沒有真理存在,我對此十分懷疑。不過對你來說,’他轉向我,說,‘佛朗科斯,你也許是得救了。你會活下去的。這麼說吧,有一些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是有自己獨特的使命的。就像摩西被上帝選擇了,今天你也被我選擇了。不同的是,摩西的使命是帶領以色列人離開埃及,而你的使命僅僅是傳達。’

“我這才知道自己已經獲救,不會像那名德國兵一樣被割破喉嚨。但我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得救。

“‘您要我傳達什麼,先生?’我問上尉,‘我應該怎麼稱呼您?’

“他微微一笑,四根手指在黑匣子上彈奏了四下。

“‘我叫什麼名字無關緊要。你只要記住等一會你所看見的和聽見的就行了。至於傳達給誰,這是你的選擇,你以後會知道的。’

“說完,他把一直拿著的黑色匣子遞給我,示意我開啟。匣子是木頭做的,沒有鎖。我用左手抱著匣子,右手推開了匣蓋。匣子裡墊有一層黑色的絲絨。當我看到匣子裡的東西時,我不由顫抖了一下。那是一隻被切下的蒼白的右手。斷手切面平整光滑,可以看見中心的白骨,手背上有著一個如同字母N的暗紅色疤痕。

“‘請看清楚了,佛朗科斯,不要害怕。’納粹上尉這麼說,‘這是一隻斷掉的手,沒有任何危險,你一定要看清楚,把它的樣子記在心裡。這是多麼完美的一隻手!骨骼,血管,肌肉,面板,指甲,沒有一樣不符合至高無上的美學標準。看到它,你會想起古希臘的阿波羅石像,或者是多納太羅塑造的銅大衛。羅丹先生一定會痛哭流涕的。上帝創造了美,人類創造了惡。多麼諧和的世界!你為什麼要發抖呢,佛朗科斯?這是藝術。好好捧著匣子,好好看著這隻手,一直到死都不要忘掉,一直到死你都要記著,你曾親眼看見過這隻手。這隻手曾彈奏出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美妙到你不敢相信。你看清楚了嗎?如果你看清楚了,那就請你跟我描述你看見的東西。’

“‘我看見了一隻斷掉的右手。’我膽戰心驚地回答說,‘手背上有一塊疤痕。’

“他脫下軍帽,搖了搖頭,然後又戴上了軍帽。

“‘你說錯了,這不是一塊疤痕。這是烙印。知道什麼是烙印嗎?牲畜身上有牲畜的烙印,奴隸身上有奴隸的烙印,猶太人身上有猶太人的烙印。五角雙鉤的所羅門之星,美妙的符號。不過你看到的這個烙印並沒有這麼簡單,這是相當罕見的,相當高貴的,只有被神遺棄的,被惡魔看中的人才配擁有的痕跡。倘若你通曉北歐文,你就會念出它。西格爾,生命。生命,西格爾。擁有生命與失去生命。西格爾烙印。’

“‘我不懂北歐文。’我小聲說。

“‘誰會懂呢?’德國上尉冷冷地笑了。“萊因哈特·海德里希不懂,海因裡希·希姆萊不懂,我們偉大的元首也不懂。四零年攻下巴黎,蓋世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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