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言語極為哽咽,喉頭髮緊,眼淚就在眼中打轉,只是強忍著不落下來。他一轉身推開藥店大門跑了出去。
南淨天從小在貧民窟長大,自幼出來做工。由於接受的是中國傳統家教,講究的是與世無爭,吃虧是福,所以生性比較懦弱。從出來幹活就這個樣子,幹得最多捱罵也最多。老孃死得早,老爹又是一身病,生活是看不見一點奔頭。南淨天每天最愛乾的事,就是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靠在家門口看星星。
他回到家,一推開房門,濃濃的中藥味傳了出來,這些都已經習慣了。他先走進廚房,用藥鍋先把買來的中藥給熬上,一邊用扇子對著火扇風,一邊輕輕吹著咕嘟直響要冒出來的湯藥。藥熬好後,他小心翼翼地在湯鍋上蒙上一層薄薄的白色絲網,這是用來擋藥渣子的,然後他就往碗裡仔細倒著藥汁。
南淨天捧著熱氣騰騰的碗來到裡屋,一挑門簾走了進去:“爹,吃藥了。”床上躺著一個面黃肌瘦的老頭,皮包骨頭,雙目無神,鬍子和頭髮都趕了沾,全都粘在一起。老頭咳嗽一聲:“淨、淨天,把藥放下,你過來。”
南淨天走到床邊,看著形容枯槁的老爹,心裡刺疼,他眼圈又紅了:“爹,怪兒沒什麼本事。”老爹輕輕一笑:“生死由命,該我去了。淨天,我枕頭底下有個信封,你給拿出來。”
南淨天把手伸進去,掏出一個有些發黃的大信封。老爹咳嗽一聲:“當年你爺爺離家的時候,留下了一個囑託,要南家子孫去辦,你一定要完成。”南淨天齜著牙,心想我都這麼焦頭爛額了,要工作沒工作,要錢沒錢,還去完成什麼狗屁囑託。自己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爺爺,就知道這老頭早年拋妻棄子,雲遊去了,這麼多年一去黃鶴無蹤影。
他無可無不可地“哦”了一聲,順手把那信封揣在懷裡,然後伺候老爹服下湯藥。
南淨天心中煩惱,看見老爹睡下了,就來到門口看星星,漸漸地睡著了。
第二天起來時,就感覺渾身疲乏不堪,骨頭都疼。他活動活動身子,來到裡屋,看望老爹。可老爹怎麼推也不醒,渾身冰冷,昨夜已經去了。南淨天眼前發黑,腳一軟癱在了地上。
接下來就是操辦喪事,家裡就是再沒錢,也得給老爹備口棺材。那時候棺材都是富人家才用得起,窮困的老百姓幾乎都是草蓆一卷在野外墳岡隨便挖個坑完事,但中國自古以孝當先,那時候許多兒女哪怕賣身賣肉也得給自己老爹老孃買口棺材。
南淨天東借西湊,總算把喪事順利操辦完了。這天晚上他正在自己家裡守靈,聽見有人敲門,出門一看,是自己的姨和舅舅,忙請進屋。
姨五十上下,滿臉橫肉,她看了看家徒四壁的屋子說:“淨天啊,你要節哀,人死不能復生,爹死了,你還要好好活著。”南淨天綁著孝帶,低垂著頭畢恭畢敬地說:“姨說的是。”
舅舅發話了:“你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南淨天想了一下:“我想出去扛扛大包,再看看哪個飯館還在招夥計。”舅舅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你這麼可不行啊,你得努力啊,你那麼多……這個債……”南淨天也不是傻子,這才明白這兩人今天是來討債的,老爹生病以後確實欠下不少債。他心裡有些恨,這叫哪門子親戚,老爹屍骨未寒,他們就跑來要錢。
南淨天苦笑一下:“姨、舅,你們放心,你們的錢我很快就給還上。”姨一看他這個窩囊樣,半分親情也沒了,腰板陡然挺直,冷冷地說:“你拿什麼還?你看看你家還有什麼?”
南淨天眼淚奪眶而出,湧起一股憤怒之情,他一拍桌子:“你們的錢我肯定還,明天我就睡大街,就是乞討也把錢給你們。”姨和舅愕然,但這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能被這氣勢壓倒嗎?舅舅一腳就把地上燒紙錢的火盆踢翻:“你他孃的喊什麼,欠錢有理了?給你一個月,到時候還不上,這房子你也別住了,睡大街去。”
兩人走後,南淨天滿臉是淚,正收拾地上的東西,一個信封突然從他懷裡滑了出來,落在地上。他一下想起父親的遺言,心裡一時好奇,拆開信封,裡面是一張極為粗糙的麻紙,上面只有一句話:“南家子孫,收到此條,務必到雲水鄉雲水山腰半里,在離地二丈二處挖墳開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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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淨天福至心靈,雖然對爺爺的囑託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決定一試。最關鍵的還是自己在京城實在是混不下去了,也沒什麼牽掛,倒不如出去看看。他也不是個笨蛋,心裡馬上有了主意。
第6節:遺 書(2)
次日,他偷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