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賢內助,兩個好幫手(1)
賢內助者,唐也。
陳寅恪、唐是一對結髮並白頭偕老的夫妻,一對相濡以沫、榮辱與共的伴侶。他們的琴瑟和鳴、真情相愛,演繹了一段傳統文人的婚姻佳話。
唐,又名曉瑩。1898年生,廣西灌陽人,也是名門之後。其祖父唐景崧是同治四年的進士,先後任翰林院庶吉士、吏部主事等職。後出任臺灣巡撫,在中法戰爭中屢建奇功,獲清廷“四品銜”、“二品秩”和“加賞花翎”的賞賜,是位愛國將士。唐畢業於金陵女校體育專業,後執教於北京女高師,曾是許廣平的老師。她的一生默默地消融在丈夫的光環裡。
陳、唐結婚甚晚,於1928年結縭於滬上。陳寅恪時年三十有八,唐亦三十。
1926年陳寅恪受聘於清華國學研究院,與趙元任是同事。陳寅恪“願有家而不願做家”。時趙元任住清華南院一、二號兩屋,將二號讓一半給陳寅恪住,陳吃飯也在趙家搭夥。楊步偉是有名的熱心人,又快嘴快語。他見陳寅恪快四十歲了,便對他說:“寅恪,這樣下去總不是事。”陳寅恪答:“現在也很快活麼,有家就多出一些麻煩來。”趙元任幽默:“不能讓我太太管兩個家啊!”於是趙元任夫婦就與清華學校的體育教師郝更生合謀為媒,將郝更生的女友高仰喬的義姐唐介紹給陳寅恪。
陳寅恪與唐一見鍾情,他們都很珍惜這命中註定的姻緣。
婚後的唐,主政家務,相夫教子,兼幫丈夫處理文稿瑣碎事務。家中全靠陳寅恪工薪維持,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他們一直堅持贍養老父散原先生和寅恪長兄陳衡恪的###。後三個女兒陸續來到人間,為家庭平添了生活情趣。唐擔當教育子女的任務,她的字寫得好,把方塊字寫在紙上,教孩子們識字、背誦唐詩。最初七八年間生活尚穩定。惟苦於唐在生長女流求時引發心臟病差點死去,此後一生終為心臟病折磨。自1937年日寇入侵,覆卵下豈有安巢,陷入苦難深淵。為避日寇,全家與難民們倉皇逃亡。他們拖著三個孩子,大的九歲,小的才四個月。由北平、天津、長沙、梧州,最後漂泊到香港。在濟南車站上車,一家人是從車視窗爬進去的,其狼狽慘不忍睹。到香港之後,陳寅恪還堅持在雲南西南聯大教書。唐在香港心臟病復發,幸得許地山援手獲救。因經濟窘迫,居無定所,四年內遷家六次。
“殘剩山河行旅倦,亂離骨肉病怨多。”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日軍佔領了香港,社會混亂不堪,食品奇缺,沒有飯吃。唐除自己節食外,還忍淚控制孩子們進食,吃紅薯根和皮的“神仙飯”。日軍燒殺擄掠,遍街建卡設哨,唐怕逃難時孩子們會散失,含淚用毛筆在布上寫上小女兒的名字、出生年月及親友們的住址,縫在四歲小女兒的衣襟裡。兩個大一點的女兒,怕碰上日本鬼子萬一被糟蹋,強行給她們剪男孩頭式,穿男孩衣服,惶惶不可終日。1943年在成都燕京大學的日子,鈔幣貶值,柴米飛漲。唐常發病,還得照料家中生活。為了能給陳寅恪增加一點營養,喝一口羊奶,家裡養了一隻跛足母羊,她和未上學的小女兒共同飼養。陳寅恪不顧病目和瘧疾之災,在那種惡劣的條件下除完成上課任務外,堅持寫完了《論元白詩之分類》、《長恨歌箋證》。學期終了,填寫學生成績單,格子小,紙張劣,陳寅恪看不清楚,唐和女兒幫忙完成。1945年陳寅恪雙眼失去光明,手術仍不見效。為了能給病弱的陳寅恪補身體,唐把兩件像樣的出客衣服送進當鋪……
在人生重大抉擇關頭,唐傾心支援陳寅恪。尤當提及的是1948年底留在廣州,堅拒不去臺灣。1949年“土改運動”衝擊了唐的親屬,她害怕,暫避香港月餘。後經中山大學副校長陳序經勸返廣州。
唐,本是一家庭主婦。1951年,陳寅恪的助手程曦不辭而別,陳寅恪無法上課,唐拿起課本,充當丈夫的助手走上講壇,直至一年後黃萱到來才作罷。
唐不止是丈夫的賢內助,晚年也成了丈夫的“賢外助”了。陳寅恪在生命最後二十年所寫的“宣告”、“抗議書”、檢討交代材料都出自唐之手,她甘為丈 夫遮風避雨。“文革”期間所遭的人格侮辱令唐十分憤怒。學校配給陳寅恪的護士和清潔工全部取消,重任全落在唐一人身上。申請保留一老工友助陳寅恪坐椅上廁幹雜活,因他們的工資停發,少量的存款被凍結,嗣以無法支付工友的工資,以致陳寅恪、唐先後故去,家中的傢俱被人抬去抵債。特別是那一紙為活命而寫的“申請書”:“因心臟病需吃流質,懇求允許每日能得牛奶四支(每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