膊中有一條不翼而飛,小半張臉皮都被燎了下去,不知是嚇呆了還是怎樣,他竟然站在原地也不會動,扯著嗓子慘叫起來。
所有的防爆盾同一時間舉起,訓練有素的特警們立刻分開尋找掩體,張春久整個人往前撲去,重重地栽倒在地上,他後背彷彿是著火了,攘起的土石劈頭蓋臉地噴濺在他身上,他看見警察們亂成了一團,耳朵裡什麼都聽不見,只能從大地的震顫裡感覺到優美的爆炸聲。
血與硝煙的味道濃得嗆人,唯一美中不足,是休整過多次的地面比變了,變成了瀝青、水泥、橡膠……不再是當年那泛著腥氣的泥土地了。
他做夢都能聞到那股泥土的腥氣,因為年幼時的頭顱不止一次被踩進其中,刻骨銘心的憎恨隨之而下,毒素似的滲透進泥土裡,到如今,終於井噴似的爆發了出來。
除去假扮張春齡的胖子,他總共帶來了五個人,每個人身上都有個加了密的小保險箱,張春久告訴他們那裡面是應急用的現金和金條,讓人分頭拿著,貼身保管,假扮張春齡的人不必親自拎包,因此炸/彈藏在他小腹上的假填充物裡。
他做了兩手準備,萬一地下的炸彈無法引爆,五個人體炸/彈也足夠把這塊地方炸上天了——在場的警察們都是墊背的,到時候面對著一堆屍體碎塊,法醫們恐怕得加班到元宵節才能把混在一起的血肉分開,張春齡早就脫身了。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痛痛快快地一了百了,不必落在警察手裡,遭到他們的盤問和審訊。
他們沒有資格——這個世界上沒人有資格判他的罪。
張春久伏在地上,略微偏過頭去,望向體育場的方向,防護欄隔出的小練習場幽靜而沉默地與他對視,隨後練習場漸漸融化,化成了鐵柵欄圍起的舊院牆,那些孩子默默地、死氣沉沉地注視著他,就像一排陰森的小鬼。
他衝他們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張春久胸口一空,舊院牆和小鬼們的幻覺倏地消散,他整個人被粗暴地從地上拎了起來,張春久眼還是花的,一時沒弄清怎麼回事,手腕就被扣上了什麼東西,駱聞舟揪著他的領子,他驀地睜大眼,隨即意識到不對。
震顫的地面消停了!
張春久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時竟然從駱聞舟手裡掙脫出來,猝然轉身——除了那假扮張春齡的胖子外,其他五顆“炸/彈”竟然全啞了!那幾個懦夫瑟瑟發抖地東躲西藏成一團,也顧不上身上的皮箱,其中一個皮箱摔開,裡面掉出來一堆廢紙和石頭,原本的炸/彈不翼而飛!
皮箱裡塞的舊報紙大多已經被火燎著,其中有一角輕飄飄地飛到張春久面前,上面還有一些自己依稀可辨,日期是十四年前,報道的是羅浮宮大火——
張春久嘶聲咆哮起來,被衝上來的警察們七手八腳地按在了地上。
駱聞舟銬上張春久,立刻把他丟給同事,抬手抹去額頭上蹭出來的一條小口,他把方才不知怎麼斷了的電話回撥了過去,關機了!
陶然花了不知多久才掙脫了夢魘,醒來一看外面還是漆黑一片,他根本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長時間,整個人都是懵的,第一反應就是抓起電話打給駱聞舟,誰知道剛接通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頭突然一聲巨響,陶然手一哆嗦,直接從椅子上滾了下來,把手機電池給摔掉了。陶然一個半身不遂的傷患,使出吃奶的勁才算把自己翻過身來,滿地爬地到處摸索手機零件。
駱聞舟一個電話打了六遍都不通,再想起陶然方才那聲沒有下文的“費渡”,心口都快炸了,整個人腦子裡一片空白。
這時,旁邊同事已經迅速排查了嫌疑人身上的其他易燃易爆物,一個警察跑過來:“駱隊,一死一重傷,死的人好像是張春齡,爆炸物很可能是他貼身裝著的。”
駱聞舟的手指幾乎是下意識地重新結束通話撥號:“不可能,張春齡不可能自己充當第一個人體炸彈,後面那胖子方才一句話都沒說,也不像張春齡的風格,應該是個幌子。”
“啊?幌子?”同事聽懂了,目光有些複雜地望向不遠處被塞進警車裡的張春久,“你是說張局……不是,張……那個誰,他親自把我們引開,是為了掩護張春齡?那張春齡去哪了?”
駱聞舟沒顧上回答——第七遍電話通了!
陶然癱在地上,覺得自己簡直沒有人樣,氣喘吁吁地對駱聞舟說:“費渡……費渡給我下了藥,我……我現在不知道他去哪了……”
陶然說著,回頭看了一眼,他用來查郝振華資訊的那臺電腦開著,螢幕下是對講機和他的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