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你遊說的態度,那就是“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囂囂”。什麼意思呢?就是別人理解我們,開心;不理解,也開心。為什麼呢?因為君子以道德正義為樂(尊德樂義,則可以囂囂矣)。所以,一個士人,窮途末路時不失去義(窮不失義),青雲直上時不離開道(達不離道)。能夠做官,就澤惠於民;不能做官,就表率於民。這就叫“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孟子·盡心上》)。
這大約就是孔孟之別了:孔子寬厚謙和,孟子剛直不阿;孔子溫文爾雅,孟子心直口快;孔子為人低調,孟子個性張揚。所以,讀孔如飲清泉,讀孟如聞戰鼓。孔子溫柔敦厚,春風化雨,潤物細無聲;孟子俠肝義膽,氣勢磅礴,一洗凡馬空。
這樣看,孟子更像墨子。
孟子與墨子有什麼相同?在我看來,他們都是俠義之士。當然,孟子這個“俠”,是“思想上”的,不是“組織上”的。他的身份和立場,還是“儒”。但他和墨子一樣,都行俠仗義,反戰愛民。細微的差別,則是墨子行俠,孟子仗義;墨子反戰,孟子愛民。
墨子的“行俠”,可以用一個故事來證明。這故事大家都很熟悉,就是墨子救宋。據《墨子·公輸》,當時魯國著名的工匠公輸盤(也叫公輸般、公輸班、魯班),為楚國製造了一種攻城的器械──雲梯,楚人準備用來攻打宋國。墨子聽說後立即動身,走了十天十夜到達郢都(今湖北省荊州市),來見公輸盤。公輸盤問,先生有何指教?墨子說,北方有人侮辱了在下,想借先生的力量殺了他。公輸盤不高興,墨子說“請獻十金”。古時,二十兩為一鎰,一鎰為一金,十金就是二百兩。公輸盤更不高興了,心想你怎麼能買兇殺人?便說我恪守正義,從不隨便殺人。墨子說,先生既然從不殺人,那就好說了。在下聽說先生要幫助楚國攻打宋國,請問宋國有什麼罪過?楚國多的是土地,少的是人民。犧牲不足的(人民),去爭奪多餘的(土地),這不能算是聰明。攻打無罪之國,不能算是仁慈。懂得這個道理,卻不據理力爭,不能算是忠誠。爭辯了不能達到目的,不能算是堅強。不殺個別人卻殺很多人,不能算是明白事理。公輸盤沒有話說。
四 兩位俠士(4)
墨子又去見楚王。墨子說,如今有一個人,自己家裡有豪華轎車,卻想去偷鄰居家的破車子;自己家裡有綾羅綢緞,卻想去偷鄰居家的破衣服;自己家裡有美味佳餚,卻想去偷鄰居家的米糠酒糟;請問這是什麼人?楚王說,這人有“盜竊病”!墨子說,現在楚國應有盡有,宋國貧窮弱小,你們卻要去搶人家,與那個有“盜竊病”的人有什麼兩樣?這可是既違背正義又得不償失啊!楚王也沒有話說。
但是楚王和公輸盤都不想放棄,於是墨子只好和公輸盤虛擬過招。公輸盤演示攻城(九設攻城之機變),墨子演示防守(九拒之)。這樣九個或若干回合之後(此處的“九”解釋為九次或多次都對),公輸盤黔驢技窮,墨子綽綽有餘。於是公輸盤說,我自有辦法對付先生,但是我不說出來。墨子說,我知道先生打算怎樣對付我,我也不說。楚王奇怪,問墨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墨子說,公輸盤的辦法,無非是殺了臣下。殺了臣,宋國就可以攻打了。可惜臣的弟子禽滑釐(滑音骨)等三百人,已經掌握了臣的方法,帶了臣的器械,守在宋城之上,單等楚軍來進攻。楚王一聽,只好放棄攻打宋國。
這實在是俠義!前面說過,墨子並不一定是宋國人。楚國準備伐宋的時候,他不在宋國,宋國也沒有請他幫忙。而且,墨子幫宋國解除危險之後,在回國的路上經過宋城,宋人還不讓他進城避雨。可見墨子與宋國,並沒有利害關係。然而他一聽到訊息,便“行十天十夜而至於郢”。這固然是要實踐他“兼愛”和“非攻”的思想,但那挺身而出、專打不平、救人苦難的氣概,豈非“俠氣”?也許,正因為是俠義,那公輸盤據說也被感動。據《墨子·魯問》,公輸盤對墨子說:鄙人認識先生之前,一心一意只想得到宋國。現在,如果取之不義,給我也不要。墨子說,你這其實就是得到宋國了。只要先生繼續行義,墨翟還要把天下都送給先生(翟又將予子天下)。
孟子的“仗義”,也可以用一個故事來證明。據《孟子·梁惠王下》,有一次鄒國和魯國發生衝突,鄒國的官吏死了三十三人,鄒國的老百姓卻袖手旁觀,見死不救。這事不好處理。殺了這些老百姓吧,殺不完;不殺吧,統治者又咽不下這口氣。鄒穆公左右為難,就問孟子應該怎麼辦。孟子說,活該!誰讓他們平時對老百姓不好!咱們鄒國鬧饑荒的時候,老百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