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體弱的棄屍荒野,年輕力壯的四處逃難。當時,君上的糧倉裡堆滿了糧食,國庫裡堆滿了財寶。可是君上手下的那些官吏,一個都不來報告災情。這難道不是見死不救?曾子早就說了,你怎麼對待別人,別人就怎麼對待你(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這下子老百姓可逮住報復的機會了(民今而後得反之也)!這些話,孟子就這麼當著“君”的面說,一點都不含糊,豈非仗義執言?
孟子和墨子都行俠仗義,也都反戰愛民。《墨子》一書,有《非攻》上中下三篇,簡直就是歷史上最早的《反戰宣言》。墨子說,有一個人,偷了桃子、李子,大家都說該罰,因為他損人利己。如果偷雞摸狗,罰得又更重,因為他損人更多,罪過也更重。因此,偷雞狗的比偷桃李的罪大,偷牛馬的比偷雞狗的罪大,殺人犯的罪又比盜竊犯大。殺一個人,就有一重死罪。殺十個人,就有十重死罪。殺一百個人,就有一百重死罪。那麼,發動侵略戰爭,攻打別人的國家,大規模地殺人呢?又該多少重罪?沒有罪。不但沒有罪,天下之人還要歌頌他們,說他們是英雄(從而譽之謂之義),豈非咄咄怪事?
四 兩位俠士(5)
同樣的話,孟子也說過,而且回答了墨子的問題──侵略者該判什麼罪。孟子說,該判最重的罪。為什麼呢?因為“殺一無罪非仁也”(《孟子·盡心上》)。殺一無罪之人尚且不仁,何況是發動侵略戰爭、大規模殺人,是“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孟子·離婁上》)?死刑都不能贖他們的罪(罪不容於死)!所以,好戰分子、戰爭狂人應該判處極刑,這就叫“善戰者服上刑”(同上)。大家看看,這像不像墨子?
孟子和墨子一樣反戰,他們也一樣愛民。墨子的愛民是眾所周知、毋庸置疑的。他的一生,就是在為人民的幸福奔走呼號。孟子其實也一樣。在他看來,好的政治絕不能讓人民受苦受難。人民苦不堪言的,則一定是壞的政治。據《孟子·梁惠王上》,孟子曾經問梁惠王:用棍子殺人和用刀子殺人,有區別嗎?梁惠王說,沒有區別。孟子又問:用刀子殺人,和用政治殺人,有區別嗎?梁惠王說,也沒有。孟子說,現在,大王的廚房裡有肥肉,馬廄裡有駿馬,老百姓卻是臉上有菜色,田裡有屍體(民有飢色,野有餓殍)。這是什麼?是率領野獸來吃人(此率獸而食人)!獸類相殘,人類尚且厭惡;主持國家政治,卻率領野獸來吃人,又有什麼資格“為民父母”?大家看看,這又像不像墨子?
孟子和墨子都行俠仗義,也都反戰愛民,還都主張任用賢人和能人,只不過孟子的說法叫“尊賢使能”,墨子的說法叫“尚賢事能”,意思都一樣。在《公孫丑上》,孟子說,尊重有道德的人,使用有能力的人,讓傑出人才都有官位,則普天之下計程車人便都歡欣鼓舞,也就都“願立於其朝矣”。結果是什麼呢?是“無敵於天下”,是可以為王。
相同的話,墨子也說過,而且說得更詳細。在《尚賢上》,墨子說,一個國家,賢良之士多,政治基礎就牢靠;賢良之士少,政治基礎就薄弱。所以,王公大人一旦發現人才,就一定得“富之,貴之,敬之,譽之”。只有這樣做,國家的賢良之士才會越來越多。為什麼呢?因為那些富貴之人就會想:原來國家選拔人才,是隻看德才,不論貧富貴賤的。那麼,從今往後,我們不能不做好事、做好人(然則我不可不為義)。那些親近之人也會想:原來國家選拔人才,是隻看德才,不論親疏遠近的。那麼,從今往後,我們不能不做好事、做好人(然則我不可不為義)。至於那些貧困、卑賤、疏遠的人,則會在私下裡商量:原來國家選拔人才,是隻看德才,不論貧富貴賤、親疏遠近的。那麼,從今往後,我們就更不能不做好事、做好人了(然則我不可不為義)。結果是什麼呢?是所有的人“皆競為義”,國家也就長治久安。這就是“尚賢”。也就是說,墨子尚賢,孟子尊賢。墨子把“尚賢”看作為政之本,孟子把“尊賢”看作王業之基。孟子和墨子,是不是很像?
孟子與墨子的相似之處實在不勝列舉。比如孟子的主張,是尊敬自己的長輩,也尊敬別人的長輩;疼愛自己的孩子,也疼愛別人的孩子。墨子的主張,是看待別人的國家,就像看待自己的國家;看待別人的宗族,就像看待自己的宗族;看待別人的身體,就像看待自己的身體。也就是說,孟子的仁愛,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孟子·梁惠王上》)。墨子的兼愛,則是“視人之國若視其國,視人之家若視其家,視人之身若視其身”(《墨子·兼愛中》)。請大家看看,這兩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