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的擺設,著實普通,鋪料雖好,卻比不過這書案上用的東西。眉子龍尾硯玉質純蒼、侯店的蒙恬精筆大大小小的掛了一架子,筆架竟是上古沉香所雕,紙墨更是不用提,阿月手中所研的是孝昌侯張家傳下的法墨,價比金玉,連公主都不常用的。溫家倒是肯在這上面花銷。
“那邊,有什麼動靜嗎?”
溫娘子的頭沒抬,依舊書墨,卻問出這樣的話來。阿月總算能體會公主為何喜歡這小娘子了,壓低聲量把昨夜程府裡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原料到這位小娘子定力堅守,卻不想才聽了個頭就定住了,不敢置信的聽完後,面色抽搐而後又氣又笑:“盧國公當別人都是傻子麼?”
半年身斃的毒藥是什麼原理,就不想研究了。當著三個兒子的面毒殺髮妻?程咬金同學的形象為蝦米和電視裡差得越來越多捏?
阿月自然也是不信的,不過讓阿月心喜的則是:“那人與三個兒子的緣分斷了。”不管那藥是真是假,別人知不知,事後崔老夫人本人猜不猜得出來。在當時肯定是認為那是真的,可三個兒子卻無一人上前阻止。此種行徑足以撕碎一個做母親的心!當然,如果那阿孃是果真疼兒子的才算。可崔老夫人……是夠不上的。那婦人心中只有她自己的體面得意,長子夫婦本來過得好好的,非要勾兩個妖精進去;次子尚主,居然敢想轍給公主添堵,禍及全家。此時便是幸得程三年幼了。
寶襲聽得也發笑,潤筆再書,可寫了不足兩字卻停住了。抬眼看阿月,一雙柳眉擰成了重結。阿月看了心頭一跳,公主昨日聽後笑完便是這般神情。箇中原由……“那老頭倒是心狠又利落。”
“怎個緣故?”阿月的提問明顯帶著穩重,寶襲低眉笑了笑,不急不徐的說道:“這事打頭起雖是程家不對,可論起來也不算什麼大事。不過內宅婦人心思罷了,一個賤婢私子處置了誰會在意。若公主真鬧起來,合該外人笑話公主無能,連個臣婦都壓制不住。又若公主與駙馬決裂,大概看笑話的更多,便是聖人也覺得公主過了。”父皇也是男人,這種事男人的態度從來寬容。況且是在婚前做下,李世民同學才不會在意。
“所以公主才一直不說話。”阿月是經見慣了的,這種事不管原由如何,男人的心思最是奇怪。他自己動手殺了是大義,婦人下手卻是陰毒,哪怕錯的是他本人亦如此。
說這話時,阿月一直緊緊地盯著溫家小娘子,不欲錯過一絲表情。
寶襲看到了,卻大大方方的漾出一個微笑來:“阿月這般看吾幹甚?”沒有聽到回聲,便自己說了出來:“阿月可是在奇怪,吾為何不見恨公主,作何讓吾一個小娘子扯進這等事裡來?”
阿月低頭淺笑,微微退後半步,施了半禮。動作輕盈飄逸,極是優美。比寶襲自己所做精緻出許多去!這便是照貓畫虎和科班出身的區別了吧?自嘲一笑,玩轉筆墨:“何必見恨?這世上原本便沒有無事相扯之人。又沒什麼值得見恨的?寶襲當初自斷其發,也不是真的要氣到了那般田地。”不過想借勢拖延出嫁的日子罷了,若有什麼傳言出去,可弄得嫁不出去就更好了。溫家人雖古怪,但待寶襲是不錯的,怎樣也好過到人生地不熟的地兒,辛苦度日。
這個事頭嚇到了阿月,思量剛才溫二孃話裡若有若無肆出的意思,似乎溫家與她有些怪事在裡面。好奇,卻不會往那邊扯。只是這樣一來的話,心中那個哽哽的塊磊著實消了不少。語氣誠摯:“公主許多年孤寂慣了,這次與娘子緣份雖然古怪,卻也是真心。”
寶襲含笑看了一眼外堂上睡得頗不錯的清河公主,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阿月在旁又道:“國公此招甚利!”那藥是真也好假也罷,崔氏被禁足不得出門卻是死定了的。大節下里就算是程府有事不便多交,可總有幾個相慣的所謂崔氏‘親戚’。介時不見老夫人出面,多半猜得出來是與公主駙馬失和有關。然後……阿月雖一向覺得駙馬在這事上有些無辜,可這次卻是真真讓盧國公這計氣狠了。“他這是在逼公主放軟!甚至備好後招。”若公主不服軟,就讓崔氏重病的訊息散出風去,然後半年的隱忍化為忽有,公主什麼臉面都沒了。若是公主一意孤行,那麼盧國公完全可以把崔氏弄死,只要始作蛹者沒了,聖人自然不會讓公主和離。程家只要佔著皇親的名份就行,哪會顧忌公主的感受?就算聖人看重的何嘗不是?
更何況公主如何還有了身孕!眼看三月便要生產,孩子落地,總要入祖籍,辦慶宴的。介時,公主可該如何?
越說越氣,說到後來阿月氣得都快哭出來了,強忍著吸氣,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