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的人很多,我倒認得幾痊;不過象這樣的大事,也不好隨便託人。』胡雪巖想了一會說,『大人,我想到上海去一趟;去看許七大人。一面拿大人交辦的事託他;一面想拿許七大人搬到杭州,出面來辦善後。』左宗棠想了一下。覺得胡雪巖這個辦法極好——所謂『許七大人』就是小刀會劉麗川起事之時的江蘇巡撫許乃釗;如今逃難在上海。他的胞兄,也就是胡雪巖口中的『許六大人』
許乃普,以吏部尚書致仕,因為鬧長毛不能南歸;在京裡是浙江同鄉的『家鄉』。而且科名前輩,久掌文衡,京中大老,頗加尊禮。許乃普的長子許彭壽,是李鴻章### 的同年,也是道光二十七年丁未這一榜的會元;許乃普還有個胞侄許庚皋,在『辛酉政變』中出過大力,如今是極紅的『小軍機』——軍機章###京領班之一,熟諳兵事,精於方略,對軍務部署有極大的發言權。所以走這條路子,路路皆通;必要時還可以請許彭壽以同年的交情,寫封切切實實的信給李鴻章### ,更無有不能如願之理。
至於將許乃釗請回杭州來主持善後,這也是一著非下不可的好棋。因為馬新貽一到任,胡雪巖有不得不走之勢;而要找替手,最適當的人選就是許乃釗。第一,他做過封疆大吏,科名是翰林出身,名副其實的『縉紳先生』;第二,馬新貽不僅是許乃釗的後輩,而且與他的胞侄許彭壽同榜,以『老世叔』的身分去看馬新貽,照例應受『硬進硬出』——開中門迎送的禮遇,這樣為地方講話就有力量就得多了;第三,許乃釗公正廉潔,德高望重,足以冠冤群倫。
因此,左宗棠欣然接納胡雪巖的建設;而且自己表示,要親筆寫封很懇切的信,向許乃釗致意。
談完了公事談『私事』;而私事也就是公事∶胡雪巖的出處。左宗棠打算將他調到福建;但不必隨他一起行動,專駐上海,為他經理一切。胡雪巖毫不遲疑地答應了下來。從第二天起,左宗棠便照商定的步驟,積極開始部署;除了戰報以外,一連拜發了好幾道奏摺。
第一道是∶浙江的兵餉軍需,十分困難,自顧不暇;應該撥給陝甘的協餉,請飭戶部另籌改撥。第二道是,請飭新任浙江巡撫馬新貽,從速到任,至於馬新貽未到任前,浙江巡撫請由藩司蔣益澧『護理』。第三道是,奉旨撥解楊嶽斌的『行資』八萬兩,於無可設法之中,勉強設法籌撥半數。
第四道奏摺與浙江無關——每天夏秋之交,戶部照例催各省報解『京餉』;京餉不止於發放在京八旗禁軍的糧餉,舉凡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的廉俸;大小衙門辦公的經費;宗廟陵寢的祭祀費用;以及專供兩宮太后及皇帝私人花用,每年分三節呈上的『交進銀』,無不出在京餉之內,所以協餉可欠,京餉不可欠。福建欠海關稅銀十萬兩;茶稅二萬兩,上諭催解∶『務於十二月內,盡數解齊。倘仍飾辭宕延,致誤要需,即由戶部查照奏定章### 程,指名嚴參。』雖奉這樣的嚴旨,左宗棠仍要欠上一次;因為非如此,不足以表示福建之窮,必須浙江接濟。當然,欠有欠的方法,不是硬頂可以了事的;左宗棠的方法是,哭窮之外,將他閩浙總督應得的『養廉銀』一萬兩,由票號匯到戶部,作為京餉報解。
第五道是請停止廣東解浙的協餉。主要的作用是藉此機會讓朝廷知道,廣東的協餉,對浙江來說是個『畫餅』。所以,停止的理由,不過『現在浙省軍務肅清,所有前項協餉,自應停止』這樣一句;而『停止』以前的帳目,卻算得很清楚,從同治元年正月到這年八月,連閏共計三十三個月;廣東應解浙江協餉三百三十萬兩,可是實收僅二十八萬。其中由厘金所撥者是二十二萬兩;曾國藩奏道,廣東厘金開辦起至這年八月底止,共收一百二十萬,是則浙軍『所得不過十成之二』。
第六道是部署到福建以後的人事。奏摺的案由是『辦理餉需各員,請旨獎勵』;附帶請求呼叫。其中當然有胡雪巖,他本來是『鹽運使銜』的『江西試用道』;左宗棠奏請『改發福建以道員補用,並請賞加按察使銜』,這報獎的文字,看來並不如武官的『請賞戴花翎』、『請賞加巴圖魯稱號』來得熱鬧起眼;其實幫了胡雪巖很大的一個忙,因為由『試用道』改為『以道員補用』,只要一準,立刻可以補任何實缺;而『賞加按察使銜』,便可以署理阜司,成為實缺道員更上層樓的『監司大員』。在左宗棠來說,這一保,起碼等於三年的勞績。
不過左宗棠拜發這道奏摺時,胡雪巖並不知道;因為他人已到了上海。拿著左宗棠的親筆函件去見『許七大人』;談得十分融洽。將左宗棠所託之事,一一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