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我的辦法,一共四款∶第一是緝私;第二是革浮費;第三是減價;第四是清查煎鹽的灶戶。至於鹽課收入,全數提為軍餉;除去開銷每個月至少有十萬銀子,夠我一半的數目了。』這就是說,左宗棠援閩之師,每個月要浙江負擔二十萬兩的餉銀。與蔣益澧的話,完全相符。胡雪巖很沉著,暫且放在心;先談鹽務。
『大人這四款辦法,後面三條是辦得到的;就是緝私有些難處。浙鹽行銷松江;松江是江蘇地面,鞭長莫及。這一層可曾想過?』
『當然想過。』左宗棠答道,『我正要跟你商量,你不是跟我提過,有個松江漕幫的首腦,人很誠樸能幹嗎?他肯不肯幫幫浙江的忙?』
『此人姓尤,只要大人吩咐,他一定樂予效勞。』胡雪巖問道∶『就不知道這個忙怎麼幫法?』
『自然是帶隊伍緝私。』
胡雪巖是明知故問;等左宗棠有了答覆,因話答話,故意搖搖頭說∶『這怕辦不到。他本人是個「運子」,不是官兒的身分;說到規矩,見了把總都要尊稱一聲「總爺」。大人請想,他怎麼帶隊伍?就算他肯幫,分撥過示的官兵,也不服他的指揮。』『這話倒也是。』左宗棠躊躇了,『不過,若非帶隊伍緝私,又有什麼可以借重他之處?』
『漕幫的底蘊,大人向來深知。尤某的手下,都聽他一句話∶如果有個名義,對松江一帶的緝私,成效是一定有的。』『喔,我明白了。』左宗棠想了一會說∶『這樣辦也沒有什麼不可以;讓尤某自己去招人,當然也不能太多,招個兩三百人,保尤某一個官職,讓他管帶。這件事,我交代鹽運使去辦;尤某那裡,請你去接頭。至於餉銀公費,一概照我營裡的規矩,由鹽務經費裡面開支。』胡雪巖很高興;這不但為尤五找到了一條生路,而且於公事亦有裨益,所以欣然應諾。
然後談到蔣益澧所託之事;亦就是浙江按月協解福建餉銀的數目。
『從前浙江靠福建協餉,前後用過三百萬之多;如今浙師援閩,餉銀自然應該由浙江接濟。大人是怎麼個主意,請交代下來,好趁早籌劃。』『我已經跟薌泉談妥當了,浙江每個月接濟我二十萬。』『二十萬不多,只限浙江的元氣喪得太厲害!』胡雪巖故意沉吟了一會;然後突如其來地問說∶『大人是不是打算到了福建,要奏調蔣楊兩位去幫忙?』
這話問得左宗棠莫名其妙,立即答說∶『我並沒有這樣的打算。而且蔣楊兩位,也巴結到監司大員了,一則福建無可位置;二則,朝廷也未見得會準。再說,我又何苦為馬谷山鋪路,騰出這麼兩個緊要缺分,好方便他援引私人?』
這番回答,原在胡雪巖意料之中;尤其是最後一點,更有關係——蔣益澧留任浙江藩司;並保楊昌為浙江阜司,原是左宗棠所下的一著『行手棋』,用來箝制馬新貽,保護他在浙江的餉源,豈肯自我退讓?而胡雪巖所以明知故問,亦正是因話答話,好引入正題的一種手法。
『這就是了!但願蔣楊二分,安於其位;就等於大人仍舊兼攝浙江撫篆一樣。不過,大人,我有句話,只怕忠言逆耳。』『不要緊,你我無話不可談。而況你必是為我打算的好話。』
『是,我是替大人打算;細水長流,穩紮穩打。』胡雪巖很從容地答說∶『浙江的收入不但有限,而且沒有確數可以預估。地丁錢糧,已經奉旨豁免;鹽課收入,決要明年春末夏初,才有起色;米捐要看鄰省肯不肯幫忙?靠得住的,只有厘金;市面越來越興旺,收數自然越來越多,但也要看經手人的操守。至於支出,第一是善後;第二是海塘,都要大把花銀子。大小衙門,文武官員的經費俸祿,更不能不籌;地方上總還要養些兵。大人倒想一想看,倘或每個月先湊二十萬銀子解糧臺;藩庫一清如洗,什麼事都動不了,蔣薌泉這個藩司,怎麼還當得下去?』
『這,』左宗棠呆了半晌,方始說下去∶『這也不致於如你所說的那樣子艱窘吧?』
『當然。我是說得過分了一點。不過,大人,請你也要替馬中丞想一想;人家剛剛巴結到方面大員,自然也想做番事業。如果處處捉襟見肘,動彈不得;那時候怎麼辦?只有逼蔣薌泉;逼蔣薌泉就是逼大人。』胡雪巖停了一下又說∶『從前江西沈中丞是曾中堂一手提拔的;本省的厘金說截留就截留,朝廷也不曾責備他耽誤了曾家弟兄的「東征」。馬中丞為人雖不如沈中丞那樣子剛烈,然而也不是肯得過且過的人。』提到沈葆楨與曾國藩交惡的往事,左宗棠不能不起警惕之心。他是最講究利害關係;冷靜思量,馬新貽的腳步站得很穩;亦無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