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竊竊私議,失禮鬧笑話就不妙了,因而答說∶『不敢當,我說到就是了。』
赫德點點頭,回身看見古應春說∶『昨天拜託轉達雪翁的話,想必已經說過。』
『是的。』古應春門見山地答說∶『雪翁的意思,今天晚上想請閣下到他府上便飯,飯後細談。』『那就叨擾了。』赫德向胡雪巖說∶『謝謝。』
於是讓到一邊待茶。正在談著,德馨到了;他是有意結納赫德,陪著很敷衍了一陣。中午一起坐了面席,方始回城。這天原是比較清閒的一天,因為來拜壽洋人,畢竟有限。到得下午三點鐘,古應春便已進城;略息一息親自去接赫德,順便邀梅藤更作陪,這是胡雪巖決定的。
到時天還未黑,但萃錦堂上的煤油打汽燈,已點得一片燁燁白光。那萃錦堂是五開間的西式洋樓,樓前一個大天進,東面有座噴水池;西面用朱漆杉木,圍成一個圓形柵欄,裡面養著雌雄一對孔雀,一見赫德進來,冉冉開屏,不由得把他吸引住了。
『這隻孔雀戴的是「三眼花翎」。』赫德指著雀屏笑道∶『李中堂都沒有它闊。』
於是入座以後,便談李鴻章了。赫德帶來最新的訊息,直隸總署是調兩廣總督張樹聲署理,湖廣總督果然是由湖南巡撫塗宗瀛升任。
『那末,兩廣呢?』
『現在還不知道。』赫德答說∶『聽說曾九帥很有意思謀這個缺。』
『湖南,』胡雪巖又問∶『湖南巡撫不曉得放的哪個?』『這倒沒有聽說。』
就這時候,瑞香翩然出現,進門先福一福,攏總請了一個安,然後向胡雪巖說道∶『太太要我來說,小小姐有點發燒,怕是出痧子,想請梅先生去看一看。』『喔,』胡雪巖皺著眉說∶『梅先生是來作客的,皮包聽筒也不曉得帶了沒有?』
『帶了,帶了。』梅藤更是一口杭州話,『聽筒是我的吃飯家伙,隨身法寶,哪裡會不帶。』說著,從口袋中掏出一副聽筒,向瑞香揚一揚說∶『我們走。』『小小姐』是螺螄太太的小女兒,今年七歲,胡雪巖愛如掌珠;聽說病了,不免有神思不屬的模樣,幸而有古應春陪著赫德閒談,未曾慢客。
『怎麼樣?』一見梅藤更回來,胡雪巖迎上去問∶『不要緊吧?』
『不要緊,不要緊。』
當梅藤便在開藥方,交代胡家的管家到廣濟醫院去取藥時,赫德已開始與古應春談到正事,剛開了一個頭,因人入席而將話題打斷了。
進餐當然是照西洋規矩。桃花心木的長餐桌,通稱『大餐桌』,胡雪巖與古應春分坐兩端主位,胡雪巖的右手方是赫德,左手方是梅藤更。菜當然很講究,而酒更講究;古應春春有意為主人炫耀,命待者一瓶一瓶地將香檳酒與紅葡萄酒取了來,為客人介紹哪一瓶為法國哪一位君王所御用;哪一瓶已有多少年陳,當然還有英國人所喜愛的威士忌,亦都是英國也很珍貴的名牌。
這頓飯吃了有一個鐘頭,先是海闊天空地隨意閒談,以後便分成兩對,梅藤更跟胡雪巖談他的醫院,說診務愈來愈盛,醫院想要擴充,苦於地基不足,胡雪巖答應替他想想辦法;又說門前的路太狹,而且高低不平,轎馬紛紛,加以攤販眾多,交通不便,向胡雪巖訴了許多苦,胡雪巖許了替他修路,但梅藤更請他向杭州府及錢塘縣請一張告示驅逐攤販,胡雪巖卻婉言謝絕了。
另一對是赫德與古應春,斷續入席以前的話題,而是用英語交談,談的是廣東絲業的巨頭陳啟沅。
這陳啟沅是廣州南海縣人,一直在南洋一帶經商,同治末年回到家鄉開了一家繅絲廠,招牌叫繼昌隆,用了六、七百女工,規模很大,絲的品質亦很好,行銷歐美,很受歡迎。
『他的絲好,是因為用機器,比用手工好。』赫德說∶『機器代替人工,是世界潮流。我在中國二十年,對中國的感情,跟對英國一樣,甚至更為關切,因為中國更需要幫助;所以,我這一回來,想跟胡先生談怡和絲廠開工一事,實在也為中國富強著眼。』『是的。我們都知道你對中國的愛護,不過,英國講民主,中國亦講順應民情,就象細昌隆的情形,不能不引以為鑑。』原來陳啟沅前兩年改用機器,曾經引起很大的風潮;陳啟沅不能不設法改良,製造一種一型的繅絲機,推廣到農村,將機器之利,與人共享。赫德在宣揚機器的好處;古應春承認這一點,但隱然指出,想用機器替代人手,獨佔厚利是行不通的。
及至席散,梅藤更告辭先行,赫德留下來;與胡雪巖正式商談時,赫德的話又同了。
『雪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