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初年是四千箱,十年工夫加到兩萬三千多箱,至於私運白銀出口,道光三年以前,不過數百萬兩,到道光十八年增加到三千萬兩,這還是就廣東而言,此外福建、浙江、山東、天津各海口亦有數千萬兩,國家命脈所關,終於引起了鴉片戰爭。
『至於正式開禁抽稅,則在咸豐七年。』吳秀才說,『當時是閩浙總督王懿德,說軍需緊要,暫時從權,朝遷為了洪楊造反,只好允許。第二年跟法國定約。每百斤收進口稅三十兩,鴉片既然當作藥材進口,所以稱做「洋藥」;在雲南、四川出產的,就叫「土藥」,不論洋藥、土藥在內地運銷,都要收厘捐,那跟進口稅無關。』但左宗棠卻認『稅』跟『厘』實際上是一回事,主張寓禁於征,每百斤共收一百五十兩。胡雪巖拿這一點向吳秀才請教,是分開徵收的好,還是合併為宜。
以合併為宜。『吳秀才說∶』厘捐是從價徵稅,土藥便宜洋藥貴,如果拿洋藥冒充土藥,稅收就減少了。『』不錯、不錯。這個道理很淺,也很透徹;不過不懂的人就想不到。『胡雪巖很高興地說∶』多謝、多謝,今天掉句文真叫「獲益良多」。『胡雪巖有個習慣,每到上海,一定要到寶善街一家叫渭園的茶館去吃一次茶;而且一定帶足了十兩二十兩的銀票一這是他本性仁厚、不忘老朋友的一點心意。他有許多朋友,境況好的在長三堂子吃花酒見面;在謂園見到的,大臻境況並不太好,問問的近況,量人所需,捍兩張銀票在手裡,悄悄塞了過去;見不到的他會問,一樣也託人帶錢去接濟,所以他有好幾個老朋友,經常會到阜康或者轉運局去打聽∶』胡大先生來了沒有?『
這天到渭園來的老朋友很多,大多是已經打聽好了來的一一週旋,不知不覺到了十點鐘;古應春提醒他說∶『小爺叔,你的辰光快到了,這個約會不能耽誤。』
李鴻章的約會怎好誤時?胡雪巖算好了的,約會是十一點鐘,從渭園到天后宮,不過一刻鐘的工夫,盡來得及。『還早,還早!』
『不,小爺叔,我們先到轉運局坐一坐,』古應春說∶『剛才我在這裡遇見一個朋友,打聽到一個蠻要緊的訊息,要先跟你談一談。』『好!我本來要到轉運局去換衣服。』胡雪巖不再逗留,相偕先到轉運局,在他的『簽押房』中密談。
『我在謂園遇見海關上的一個朋友,據他告訴我,各省的款子大致都到了,就少也極有限。不過,聽說邵小村打算把這筆現銀壓一壓,因這一陣「銀拆」大漲,他想套點利息。』胡雪巖點點頭,沉吟了一會說∶『套利息也有限,邵小村還不致於貪這點小利;說不一定另外有花樣在內。』不管他什麼花樣,這件事要早點跟他去接頭。『』不!『胡雪巖說∶』他如果要耍花樣,遲早都一樣,我就索性不跟他談了。『』那!『古應春詫異∶』小爺叔你預備怎麼辦呢?『』我主意還沒有定。『胡雪巖說∶』到天后宮回來再商量。『
換了公服,到天后宮遞上手本。李鴻章關照先換便衣相見;他本人服喪,穿一件淡藍竹布長衫,上套黑布馬褂,形容頗為憔悴。
胡雪巖自然有一番慰問∶李鴻章還記得他送了一千兩銀子的奠議,特地道謝,又說禮太重,但又不便退回,只好捐了給善堂。寒暄了好一陣,方始談入正題。
『鴉片害人,由來已久。不過洋藥進口稅是部庫收入的大宗,要說寓禁於征,不如說老實話,還是著眼在增加稅收上面,來得實惠。』一開口便與左宗棠的宗旨相悖,胡雪巖無話可說,只能答應一聲∶『是。』
『增加稅收,加稅不是好辦法;要拿偷漏的地方塞住,才是正本清源之計。』李鴻章又說∶『同治十一年上海新行洋藥稅章程,普魯士的領事反對,說加厘有礙在華洋商貿易。這話是說不通,加厘是我們自己的事,與繳納進口稅的洋商何干?當時總署駁了他;不過赫德說過,厘捐愈重,走漏愈甚,私貨的來路不明,正當的洋商生意也少了。所謂加厘有礙在華洋商貿易,倒也是實話。』『是。』胡雪巖答說∶『聽說私貨都是香港來的。』『一點不錯。』李鴻章說∶『我這裡有張單子,你可以看看。』說著,從炕桌上隨手拿起一張紙,遞了過來。胡雪巖急忙站起,雙手將單子接了過來,回到座位上去看。
單子上寫明∶從同治十三年至光緒四年,到香港的洋藥,每年自八萬四千箱至九萬六千箱不等,但運銷各口,有稅的只有六萬五千箱到七萬一千箱。光緒五年到港十萬七千箱,有稅的只有八萬六千箱,每年走私進口的,總在兩萬箱以上。『洋藥進口稅每箱收稅三十兩,厘捐額定二十兩,地方私收的不算,合起來大概每箱八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