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必得自己到上海,在古應春協助之下,才有希望'奇。書'。照這個想法來說,他交出全部帳目,債務由公家來替他抵擋一陣,等於獲得一段喘息的時間,得以全力在絲貨上作一番掙扎。
這樣一想,他的多日來的憂煩與萎靡,消失了一半,級著鞋,悄悄到房裡去找螺螄太太。
她也忙了半夜,入睡不過一個多時辰。胡雪巖揭開皮帳子,一股暖香,直撲鼻觀,螺螄太太鼻息微微,睡得正酣,胡雪巖不忍驚醒她,輕輕揭開絲棉被,側身睡下,不道驚醒了螺螄太大,一翻身朝裡,口中說道∶『你真是不曉得死活,這裡候還有心思來纏我。』
胡雪巖知道她誤會了,忍不住好笑,而且心境不同,也比較有興來開玩笑了,便扳著螺螄太太的依舊圓潤溫軟的肩頭說∶『這就叫吃著黃連彈琴,苦中作樂。』
『去!去!哪個同你作樂?』話雖如此,身子卻回過來了,而且握住了胡雪巖的手。
『我剛剛想了一想。』胡雪巖開始談正事,『我見了劉中丞,請他替我一肩擔待。我正好脫室身體到上海去想辦法。你看我這個盤算怎麼樣?』
聽得這話螺螄太太睜開雙眼,坐起身來,順手將裡床的一件皮襖披在身上,抱著雙膝,細細恩量。
『他肯不肯替你擔待呢?』
『不肯也要肯。』胡雪巖說∶『交帳就是交產,原封不動捧出去,請他看了辦。』
『你說交產?』螺螄太太問∶『我們連安身之處都沒有了。』
『那當然不是。』胡雪巖說∶『我跟你來商量的,就是要弄個界限出來。』
『這個界限在哪裡?』
『在┅┅』胡雪巖說∶『在看這樣東西,是不是居家過日子少不了的,如果是,可以留下來,不然就是財產,要開帳,要交出去。』
『這哪裡有一定的界限,有的人情茶淡飯,吃得蠻好,有的沒有肉吃不下飯。你說,怎麼來分?』
『當然這裡的伸縮性,也蠻大的。』
螺螄太太沉吟不語。她原來總以為只是胡雪巖的事業要交出去,私財除了金塊、金條、金葉子以及現銀以外,其他都能不動。照現在看,跟抄家也差不多了。
一想到『抄家』,心裡發酸,不過她也是剛強明達一路人,仍能強忍住眼淚想正經。只是想來想去,想不出一個頭緒來,因為細軟擺飾、動用傢俱、一切日常什物,誠如胡雪巖所說的伸縮性很大,似乎每一樣東西都必須評估一番,才能區分。
『這樣一片家業,哪裡是即時之刻,開得出帳目來的?』螺螄太太說∶『我看只有兩個辦法,一是同劉撫臺宣告,私財的帳目太瑣碎,一時沒法子開得周全,一個是隻開大數,自己估個價,譬如說紅木傢俱幾堂,大毛皮統子多少件,每一項下面估個總數。』
『我看照第二個辦法比較好。』
『不過,估價也很難,譬如說我們的住身房子,你倒估估看。』
『這隻有把造價開上去。數目也好看些。』
為了求帳面好看,不但房子照造價開,其他一切亦都照買進的價錢開列。
第二天又忙了大半天,諸事齊備,胡雪巖去看德馨,約期晉見巡撫劉秉璋。
『最好是在今天晚上。』他說,『這不是啥有面子的事,最好少見人,而且,晚上可以穿便衣。』
『我看不必,這是很光明磊落的事,沒有什麼見不得人。而且,劉中丞是翰襪出身,很講究這些過節,晚上談這件事,倒彷彿私相授受似的,他一定不願意。準定明天上午上院吧。』
『是。好!』胡雪巖只得答應。
『穿便衣也不必。倒象有了什麼罪過,青衣小帽負罪轅門似的。不過,雪巖,你的服飾也不必太華麗。』
這是暗示,紅頂花翎都不必戴。胡雪巖當然會意,第二天循規蹈矩,只按道員三品眼色穿戴整齊,帶著從人上轎到佑聖觀巷巡撫衙門。
其時德馨已先派了人在接應,手本一遞進去,劉秉璋即時在西花廳延見,胡雪巖照官場規矩行了禮,劉秉璋很客氣地請他『升炕』,平時他來看劉秉漳,本是在炕床上並坐的,但這天卻再三謙辭,因為回頭德馨要來,如果他
升了炕,德馨只能坐在東面椅子上,未免委屈,所以他只坐在西面椅子上,留著上首的位子給德馨。
此時此地,當然不必寒暄,胡雪巖開門見山他說∶『職道沒有想到今天。
公私債務,無從料理,要請大人成全。『
『言重,言重!』劉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