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都是州縣班子好了,弄個「大老爺」做做。』
接著胡雪巖的話,那邊笑了;七姑奶奶手裡捧著一瓶洋酒,高聲說道∶『各位「大老爺,請上桌吧!』
『啊呀!』古應春突然說道,『我倒忘記了,有位仁兄應該請了他來。』
『誰啊?』胡雪巖問。
『裘豐言。』
『喔,他也來了。這可真有得熱鬧了。』胡雪巖笑著說了這一句,卻又搖搖頭∶『不過今天不必找他。我們還有許多事要談。』
生意上的許多機密,只有他們倆可以知道,連劉不才都不宜與聞,因此飯桌上言不及義,只聽劉不才在大談這天下午所看的西洋馬戲,馬背上的金髮碧眼的洋美女,如何婀娜多姿,大露色相。別人倒都還好,英蓉初涉洋場,聽了目瞪口呆,只是不斷他說∶『哪有這樣子不在乎、不顧臉面的?我不信!』
『百聞不如一見。』胡雪巖說,『你明天自己去看一次就曉得』對的!『
七姑奶奶的興致也來了,『明天我們也去看一場,』
『女人也許看嗎?』
『女人難道不是人?為啥不許!』
『有沒有女人去看?』英蓉問她三叔。
『有,有。不但有,而且還跟不認識的男人坐在一起┅┅』
『三叔又要瞎說了。』芙蓉老實不客氣的指責,『這話我絕對不信。』
『我話沒有說完,你就怪我!』劉不才說,『我說的是西洋女人。』
古應春銜杯在口,忍俊不住一口酒噴了出來,虧得臉轉得快,才沒有噴到飯桌上,但已嗆了嗓子,又咳又笑好半天才能靜下來。
『小爺叔!』七姑奶奶也笑著對胡雪巖說∶『我們這位劉三爺跟「酒糊塗」裘大老爺,真正是「寶一對」,兩個人唱雙簧似他說起死後來,簡直把人肚腸都要笑斷。我情願每天備了好酒好菜請他們吃,聽他們說說笑話,消痰化氣、延年益壽。』
『你倒真闊!』古應春笑道,『請兩位州縣班子的大老爺做清客。』
『我倒想起來了。』七姑奶奶問道∶『剛才你們在談,是不是劉三爺也要捐個官做?』
『老古也是!』胡雪巖介面,『老古槽通洋務,現在剛正吃香的時候,說不定將來有人會借重,真的掛牌出來,委個實缺。七姐,那時候你就是掌印夫人了。』
『謝謝!』七姑奶奶撇著嘴說,『我才不要做啥官太太。』
『老古!』胡雪巖先是當笑話說,轉一轉念頭,覺得倒不是笑話,『說
真的!考古,我看你做官,倒是蠻好一條路子。於你自己有益,對我們大家也有好處。『
七姑奶奶口快,緊接著問∶『對老古自己有沒有益處,且不去說它,怎麼說對大家都有好處?』
『自然羅!』胡雪巖答道,『你只看王雪公,他做了官,不是我們都有好處?』
『喔,我懂了,是仰仗官勢來做生意。既然如此,老古為朋友,倒不妨打算打算。』
『你啊!』古應春嘆口氣說,『得著風,就是雨。曉得的人,說你熱心,不曉得的人,當你瘋子。』
七姑奶奶聽了胡雪巖的勸,脾氣已改得好多了,受了古應春的這頓排揎,笑笑不響。
『小爺叔!』古應春轉臉又說,『我樣樣佩服你,就是你勸我做官這句話,我不佩服。我們現在槁到興興頭頭,何苦去伺候貴人的顏色?』
胡雪巖很知趣,見這上頭話不投機,就不肯再說下去,換了個話題說∶『從明天起,我們又要大忙特忙了。今天早點散吧!』
『對!』七姑奶奶看一看胡雪巖和芙蓉笑道,『你們是小別勝新婚,早點去團圓,我也不留你們多坐。吃了飯就走好了。』
於是止酒吃飯。古應春拿起掛在門背後的一支西洋皮馬鞭,等在那裡,是預備親自駕車送他們回大興客棧的樣子。
『你住得近,不必忙走!就在這裡陪七姑奶奶談談閒天解解悶。』胡雪巖向劉不才說。
雖然七姑奶奶性情脫略,但道理上沒有孤身會男客的道理,所以劉不才頗現躊躇,而古應春卻懂得胡雪巖的用意,是怕劉不才跟到大興棧去,有些話就不便談了。因而附和著說∶『劉三爺,你就再坐一會好了。』
既然古應春也這麼說,劉不才勉強答應了下來。古應春陪著胡雪巖和芙蓉下樓,戴著頂西洋鴨舌帽的小馬伕金福,已經將馬車套好,他將馬鞭子遞了過去,命金福趕車,自己跨轅,以便於跟胡雪巖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