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意思?』
『多設一道海關,多收一次稅,洋商自然不願。』
胡雪巖很用心地考慮了一會,認為整個形勢,都說明了洋人的企圖,無非想在中國做生意,而中國從朝廷到地方,有興趣的只是穩定局勢,其實兩件事是可以合起來辦的,要做生意,自然要求得市面平靜,要求市面平靜,當然先要在戰事上取勝,英美法三國公使,禁止他們的僑民接濟劉麗川,正就是這個意思。當今最好的辦法,是開誠佈公,跟洋人談合作的條件。
當他陳述了自己的意見,古應春嘆口氣說∶『小爺叔,要是你做了兩江總督就好了,無奈官場見不到此,再說一句,就是你做了兩江總督也不行,朝廷不許你這樣做也是枉然,我們只談我們自己的生意。』他提醒他說∶『新絲快要上市了。』
新絲雖快上市,不準運到上海與洋人交易,則現有的存貨,依然奇貨可居。疑問是這樣的情勢,究竟可以維持多久?板高不售,一旦禁令解除,絲價下跌是一可慮,陳絲品質不及新絲,洋人要買一定買新絲,陳絲的身價更見下跌,說不定賣不出去是二可慮。胡雪巖意會到此,矍然而驚,當即問道∶『考古,照你看,我們的貨色是賣,還是不賣?』
古應春不作聲。這個決定原是很容易下的,但出入太大,自己一定要表現出很鄭重的態度,才能說動胡雪巖,所以他的沉默,等於盤馬彎弓,實際上是要引起胡雪巖的注意和重視。
『你說一句啊!』胡雪巖催促著。
『這不是一句話可以說得盡的,貴乎盤算整個局勢,看出必不可易的大方向,照這個方向去做,才會立於不敗之地。』
胡雪巖一面聽,一面點頭,『不錯。』他說,『所謂眼光,就是要用在這上頭。照我的看法洪楊一定失敗,跟洋人一定要合作。』
『對!我也是這樣的看法。既然看出這個大方向,我們的生意應該怎麼做,自然就很明白了。』
『遲早要合作的,不如放點交情緒洋人,將來留個見面的餘地。』胡雪巖很明確他說∶『老古,絲我決定賣了!你跟洋人去談。價錢上當然多一個好一個。』
古應春只點頭,不說話。顯然的,怎樣去談,亦須有個盤算。
古應春想了想說∶『這樣做法,不必瞞來瞞去,事情倒比較容易辦。不過「操縱」二字就談不到了。』
這句話使得胡雪巖動容了,他隱隱然覺得做生意這方面,在古應春面前象是差了一著,然而那股好勝之心,很快地被壓了下去。做生意不是鬥意氣!
他這樣在想,見機最要緊。
『 「操縱,行情,我何嘗不想?不過當初我計算的時候,沒有想到最要緊的一件事,這件事,洋人佔便宜,我們吃虧。所以要想操縱很難,除非實力厚得不得了。』
『哪一件事!』古應春間,『洋人佔便宜的是,開了兵船來做生意┅┅』
『著啊!』胡雪巖猛然一拍手掌,『我說的就是這件事,洋人做生意,官商一體,他們的官是保護商人的,有困難,官出來擋,有麻煩,官出來料理。他們的商人見了官,有什麼話也可以實說。我們的情形就不同了,官不恤商艱,商人也從來不敢期望官會替我們出面去論斤爭兩。這樣子的話,我們跟洋人做生意,就沒有把握了,你看這條路子走得通,忽然官場中另出一個花樣,變成前功盡棄。譬如說,內地設海關,其權操之在我,有海關則不便洋商而便華商,我們就好想出一個辦法來,專找他們這種「不便」的便宜,現在外國領事提出抗議,如果撤消了這個海關,我們的打算,豈不是完全落空?』
胡雪巖知道他在動腦筋,這筆生意,腦筋不靈活是無法去做的,跟洋人打交道已經不容易,還有一批絲商散戶要控制。主意是胡雪巖所出,集結散戶,合力對付洋人,並且實力最強的龐二這個集團,亦已由於胡雪巖的交情和手腕,聯成了一條線。而指揮這條線的責任,卻落在古應春的身上。以前為了說服大家一致行動,言語十分動聽,說是隻要團結一致,迫得洋人就範,必可大獲其利,如今這句話必得兌現,倘或絲價不如預期之高,一定要受大家的責難。其中還有一部分是墊借了款子的,絲價不好,墊出去的錢不能十足收回,就非吃賠帳不可。
這樣考慮了好一會,盤算了壞的這方面,又盤算了好的這方面,大致決定了一個做法,『小爺叔』,他說,『我想先跟洋人去談,開誠佈公說明白,大家一起來維持市面,請他們開個底價給我。這個底價在我們同行方面,不宜實說,留下一個虛數,好作討價還價的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