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的事,覺得兒媳婦受了委屈,不免袒護,所以這時候便『攬是非』,說是她的主意,與胡太太無關。
看這樣子,胡雪巖認為以少開口為妙,冷笑一聲答道∶『隨便她!反正在家裡是她大!』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做孃的自然聽得出來,『這個家也虧得她撐恃,』
她警告兒子∶『你不要以為你在外頭,就沒有人管你,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
如果你真的存了這個念頭,將來苦頭有得你吃!『
知子莫若母,一句話說到胡雪巖心裡,他也頗生警惕,不過事情多想一想也不能無怨,『娘!』他說,『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難道你老人家就不想抱孫子?』
『我怎麼不想?』胡老太太平靜他說,『這件事我們婆媳已經商量過了。
媳婦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做婆婆的,自然要依從她的打算。『
『她是怎麼樣打算?』
『你先不要問。』胡老太太笑道,『總於你有好處就是了。』
胡雪巖猜不透她們婆媳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也就只好暫且丟開。
第二天在家請過了春酒。胡太太便帶著八歲的小女兒,僱了一隻專船回塘棲,這一去只去了五天,正月十一回杭州。他們夫婦感情本來不壞,雖然略有齟齲,經此小別,似乎各已忘懷,仍舊高高興興地有說有笑。
胡雪巖打算正月十四動身,所以胡太太一到家,使得替丈夫打點行李,他個人的行李不多,多的是帶到松江、上海去送人的土產,『四杭』以外,吃的、用的,樣數很不少,一份一份料理,著實累人。
土產都是憑摺子大批取了來的,送禮以外,當然也留坐自用,胡雪巖開啟一包桂花豬油麻酥糖,吃了一塊不想再吃,便喊者他的小女兒說∶『荷珠,你來吃了它。』
拿起酥糖咬了一口,荷珠直搖頭∶『我不要吃!』
『咦!你不是頂喜歡吃酥糖?』
『不好吃!』荷珠說,『沒有湖州的好吃。』
『你在哪裡吃的湖州酥糖?』
這句話其實問得多餘,自然是在外婆家吃的,但『一滴水恰好溶入油瓶裡』,略懂人事的荷珠,忽然有所顧忌,竟答不上來,漲紅了臉望著他父親,(奇*書*網…整*理*提*供)彷彿做錯了什麼事伯受責似地。
這一來胡雪巖疑雲大起,看妻子不在旁邊,便拉著荷珠的手,走到窗前,悄悄問道∶『你告訴爸爸,哪裡來的湖州酥糖?我上海回來,買個洋囡囡給你。』
荷珠不知怎麼回答?想了半天說∶『我不曉得!』
做父親的聽這回答,不免生氣,但也不願嚇得她哭,只說∶『好!你不肯告訴我,隨便你!等我上海回來,姐姐有新衣裳,洋囡囡,你呢,什麼沒有!』
威脅利誘之下,荷珠到底說了實話∶『娘帶回來的。』
『娘到湖州去過了?』
『嗯。』荷珠委屈他說,『我也要去,娘不許!』
『噢!去了幾天?』
『一天去,一天回來。』
『那麼是兩天。』胡雪巖想了想又問,『你娘回來以後,跟外婆說了些什麼?』
『我不曉得。我走過去要聽。娘叫我走開。娘又說,不准我說,娘到湖州去過。』荷珠說到這裡,才感覺事態嚴重,『爸爸,爸爸,你千萬不要跟娘去說,說我告訴你,娘到湖州去過。』
『不會,不會!』胡雪巖把她摟在懷裡,『我買洋囡囡給你。』
安撫了荷珠,胡雪巖大上心事。他妻子的湖州之行,不用說,自然是為了芙蓉,但她幹了些什麼,卻難以揣惻,是去打聽了一番,還是另有什麼作為?照他的瞭解,她做事極有分寸,決不是蠻橫無理的悍潑之婦可比。意識到這一點,他越覺得自己不可魯莽,必須謀定後動,或者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她是用的什麼辦法,再來設計破她。
只要知道了她的用意和行動,一定有辦法應付,這一點胡雪巖是有信心的。不過他也有警惕,自己所遭遇的『對手』太強,不可造次,同時估量形勢,在家裡他非常不利,上有老母,下有一雙女兒,都站在他妻子這面,自己以一敵四,孤掌難鳴。所以眼前的當務之急,是要爭取優勢,而這個工作只能在暗地裡做,讓妻子知道了,只要稍加安撫,『地盤』就會非常穩固。
於是他首先還是找到荷珠,告誡她不可將他所問的話,告訴她母親。然後又找他的大女兒,十五歲的梅王。
梅玉很懂人事了,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