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子和蓋聶意識到問題嚴重,當即趕赴邶陽行轅,當面詢問武烈侯。
寶鼎對近期發生的事一清二楚,但他無力阻止,他也意識到自己想留在江南的願望恐怕要落空了,身不由己啊。
“如果我走了,誰來主持西南策略的實施?”寶鼎沒有直接回答南山子和蓋聶,而是提出了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他想過很多遍了,但答案讓他極度不安。
歷史上大秦開拓西南之後,始皇帝遷徙五十萬人戍守。這五十萬人應該就是南下的軍隊。寶鼎提前開拓西南,並吸取歷史教訓提前開鑿南嶺大渠,那麼接下來對西南的征伐就很輕鬆,要不了許多軍隊,十幾二十萬人馬就能解決。不過西南蠻荒,若要發展就要遷徙人口,將來西南肯定有一支龐大的戍邊隊伍,而這支戍邊隊伍對未來帝國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寶鼎的西南策略從萌發到擬製,到實施,說到底就是要讓咸陽能夠實際控制這支南疆大軍,這樣將來中土腹地如果爆發戰亂,咸陽可以同時從南疆和北疆調集大軍進行戡亂,不至於重演歷史上南疆大軍背叛咸陽,割據稱霸的一幕。
現在南疆大軍的構成已成定局,就是這批從河北遷徙而來的趙人。趙人和秦人之間的仇怨不可能因為一次救助,或者短短十幾年的光陰就能徹底化解。未來,帝國一旦深陷困境,這支南疆大軍會不會長途跋涉北上支援?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這也是寶鼎不願意離開江南的原因之一,他必須牢牢控制十八方鎮,否則將來肯定是個可怕的隱患。
如果武烈侯走了,誰來代替武烈侯實施西南策略,控制十八方鎮?蓋聶是趙人,不可能主掌江南。魏起根本不願意留在江南。莊翼和朱英是楚人,都不能給予絕對信任。剩下可以託付的就是監御史陳祿,偏偏陳祿是韓人,又屬於關東系官員,再說他威望嚴重不足,其本人的能力也無法主政一方。
武烈侯找不到繼任者,他就不可能離開江南,這就是他給南山子和蓋聶的答案。
“咸陽會不會派一個人來?”南山子問道。
“誰會來江南?”武烈侯苦笑,“這裡雖然地處邊陲,但事實上它是風口浪尖,風險太大,稍一不慎就有玉石俱焚之禍。”
南山子和蓋聶面面相覷,心裡的危機感不約而同地驟然高漲。
武烈侯如果走了,江南所託非人,未來必定一片黯淡。
蓋聶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問道,“假如咸陽一定要武烈侯重返中原,那麼在武烈侯看來,最終誰來代替你坐鎮江南?”
“一個你們根本想不到的人。”寶鼎以手撫額,表情看上去非常困擾。
“誰?”南山子好奇地問道,“誰會代替你坐鎮江南?”
“武烈侯可以告訴我們嗎?”蓋聶也是急切問道。
寶鼎遲疑了半天,緩緩說道,“昌平君。”
昌平君熊啟?南山子和蓋聶互相看了一眼,兩人眼裡都是一片驚訝,但旋即恍然大悟。
秦王政好厲害的手段,怪不得透過後宮夫人向熊氏施壓,逼迫熊氏督請武烈侯重返中原,原來這裡面竟然有如此曲折。熊氏若要保住公子扶蘇安然無恙,就必須讓武烈侯重返中原,而武烈侯這時候重返中原,肯定要熊氏在政治上做出讓步。
這是秦王政的態度。你我兄弟要妥協,而妥協的前提是,你我兄弟聯手進一步打擊熊氏外戚。熊氏外戚徹底沒落了,楚系遭受重創,秦王政隨即可以進一步控制朝政。武烈侯卻因為失去熊氏外戚的有力支援,實力有減無增。
在寶鼎的謀劃中,的確要把老一輩熊氏外戚徹底打下去,從而扶持一個絕對可靠的新熊氏做為自己的忠誠盟友,同時以此舉贏得秦王政的好感,緩和兄弟之間的矛盾。只是時機不對,現在把昌平君貶黜到江南,正好與歷史軌跡相重合,這是寶鼎絕對不願看到的事。
歷史上昌平君就是被貶黜到郢(Ying),也就是南郡首府江陵,然後在秦軍第一次南下徵楚的時候,舉兵叛亂,結果造成李信、蒙武首尾不能兼顧,被項燕擊敗。
寶鼎把公子扶蘇和昌平君一起“請出”咸陽,算是改變了歷史,誰知突然間,形勢大變,昌平君竟然又走上了他原有的歷史軌跡,雖然這比他貶黜江陵的時間提前了好幾年,但假如寶鼎不能在此期間再一次改變昌平君的命運,那昌平君的叛亂十有八九還是會發生,而且其規模可能更大,後果可能更嚴重。
寶鼎有一種心力交瘁的感覺,秦王政的凌厲手段打亂了他的佈局,讓他一時間也是茫然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