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3 / 4)

小說:寵兒 作者:打倒一切

依然相信,黎明的“嗨———!”和傍晚的“呼———!”是“嗨師傅”主動承擔的責任,因為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多少是足夠,多少是過分,何時事情了結,何時時機已到。

他們帶著鎖鏈一路舞過田野,穿過樹林,來到一條小徑上;小徑盡頭是一座美得驚人的長石礦,在那裡,保羅·D的雙手抵住了血液中憤怒的漣漪,將注意力集中起來。在“嗨師傅”的帶領下,男人們手掄長柄大鐵錘,苦熬過來。他們唱出心中塊壘,再砸碎它;篡改歌詞,好不讓別人聽懂;玩文字遊戲,好讓音節生出別的意思。他們唱著與他們相識的女人;唱著他們曾經是過的孩子;唱著他們自己馴養或者看見別人馴養的動物。他們唱著工頭、主人和小姐;唱著騾子、狗和生活的無恥。他們深情地唱著墳墓和去了很久的姐妹。唱林中的豬肉;唱鍋裡的飯菜;唱釣絲上的魚兒;唱甘蔗、雨水和搖椅。

寵兒 10(2)

他們砸著。砸著他們從前曾經認識、現在卻不再擁有的女人;砸著他們從前曾經是過、卻永不會再是的孩子。他們如此頻繁、如此徹底地砸死一個工頭,結果不得不讓他活過來,好再一次把他砸成肉醬。他們在松林中間品嚐熱蛋糕,又將它砸跑。他們一邊為死亡先生唱著情歌,一邊砸碎他的腦袋。更有甚者,他們砸死了那個人們稱之為生命的騷貨,就是她引領著他們前進,讓他們覺得太陽再次升起是值得的;鐘聲的再一次鳴響終將了結一切。只有讓她死去他們才會安全。成功者們———那些在裡面待足了年頭,已將她殘害、切斷手足,甚至埋葬了的人———一直留心著其餘那些仍然處在她淫蕩懷抱裡的人,那些牽掛和瞻望著、牢記和回顧著的人們。就是這些人,依然用眼睛說著“救救我,糟透了”,說著“小心啊”,意思是:很可能就是今天,我得吠叫、瘋掉,或者逃跑了,而最後這一點是必須提高警惕、嚴加防範的,因為如果有一個逃掉了———那麼,所有、所有四十六個人,就會被拴住他們的鎖鏈拖走,說不準會有誰、會有多少個要被殺掉。一個人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冒險,卻不能拿兄弟們的冒險。於是,他們用眼睛說,“現在別急”,說,“有我在呢”。

八十六天,幹完了。生命死了。保羅·D整天砸她的屁股,直到她嚥了氣為止。八十六天過去,他的手不抖了,在耗子猖獗的每一個夜晚,他平靜地等待著黎明的一聲“嗨———!”,熱切地渴望去握緊大錘把兒。生命翻過身去死掉了。至少他是這麼想的。

下雨了。

蛇從短針松和鐵杉樹上爬下來。

下雨了。

柏樹、黃楊、白楊和棕櫚經歷了五天無風的大雨,垂下頭來。到了第八天,再也看不見鴿子了;到第九天,就連蠑螈都沒了。狗耷拉著耳朵,盯著自己的爪子出神。男人們沒法幹活了。鎖鏈鬆了,早飯廢除了,兩步舞變成了稀乎乎的草地和不堅實的泥漿地上面拖拖拉拉的步伐。

最後的決定是把所有人都鎖在地下的匣子裡,直到雨停下或者減弱,這樣,一個白人單獨就可以巡視,同時槍又挨不著雨淋,狗也不必打哆嗦了,他媽的。鎖鏈穿過四十六個佐治亞最好的手工鐐銬的鐵環。

下雨了。

匣子裡的人們一面聽著水在壕溝裡漲起來,一面當心著棉嘴蛇。他們蹲在泥水裡,泥水裡睡覺,泥水裡撒尿。保羅·D以為自己在喊叫:他的嘴大張著,又能聽見劈裂的喊聲———不過那也可能是別人在喊。接著,他又以為自己在哭。有什麼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他抬起兩手去抹眼淚,看到的卻是深棕色的泥漿。在他頭頂上,小股的泥流穿透屋頂的木板滑下來。屋頂要是塌了,他想,它會像捻死一個臭蟲似的把我壓癟。事情發生得這麼快,他都來不及多想。有人在猛拽鎖鏈———一下———猛得簡直像要拉倒他的腿,讓他摔進泥漿裡。他始終沒想清楚自己是怎麼懂的———別人又是怎麼懂的———可他的確懂了———他懂了———於是他用兩隻手狠命地拽左邊的一截鎖鏈,下一個也就知道了。水沒過了他的腳踝,漫過了他睡覺的木板。然後就不再是水了。壕溝在塌陷,泥漿從柵欄下面和柵欄中間湧進來。

他們等著———所有四十六個都在等著。沒有人喊叫,儘管不少人肯定是在拼命忍住。泥漿沒到了腿根,他抓住柵欄。這時,又來了———又是一下猛拉———這下是從左邊來的,因為要穿過泥漿,比剛才那一下勁頭小些。

行動開始時,很像穿上鎖鏈,可是區別在於鎖鏈的力量。一個接一個地,從“嗨師傅”往回,沿著這一排,他們紮了下去。潛到柵欄下的泥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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