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似的朝柏油碎石停機坪上的直升機走去。
“這邊來!”赫利克斯說,“上了飛機我們會回答你的所有問題。”
湯姆跟著赫利克斯,另一個人則與湯姆並排。沒有給湯姆介紹這兩人是誰,但湯姆感覺到他倆在場是為了防止他改變主意或試圖離開。那個拿了他護照的人中等身材,相貌平常。但走在他右邊的這人可不同。他那付神氣好像是個重要人物,顯然不是做警衛的。他身材很高几乎和湯姆差不多,也很強壯。藍黑色的頭髮剪得很短,五官端正的臉上一雙淡綠色眼睛。如果湯姆不知道“傳道士”是個女人的話,他會認為這個淡綠色眼睛的人可能是殺害奧利維亞的兇手。這人身上有某種東西讓人覺得危險。甚至連赫利克斯叫他的名字湯姆也覺得很古怪,讓人不舒服。“娥摩拉”可不是一個正常人用的名字。
他們走到跑道盡頭的直升機跟前時,那個拿他護照的人也趕到了。赫利克斯將護照還給湯姆,然後帶他上了直升機。到了裡面他聽到身後的艙門砰地關上,把他關在了飛機裡面。他想起傑克曾勸他不要來,自己怎樣全然不理會讓他當心的忠告。
他想到了霍利。昨晚告別時,不知怎麼她感覺到他這次出門不同往常。她認真地問他到哪裡去,為什麼去,以前她從未問過這些問題。他跟她說自己要去幫助一個生病的人,她立即就明白了。對於霍利來說,這就是他的工作。他記起在學校裡有一次英文老師霍伊特太太讓班上的同學用一句話說明家長的職業。霍利理所當然地回答:“我爸爸挽救病人不讓他們死去。”
卡特環視著陰暗狹小的機艙,不停地對自己說他現在正在這麼做。他踏上了這次兇吉未卜的旅途就是為了不讓霍利死去。他沒有接受傑克的勸告是對的,因為那樣可能妨礙他抓住這惟一的機會。他別無選擇,他再次對自己說。再複雜,再兇險他也無法選擇。
儘管他這麼想,聽到飛機開動的轟鳴聲他還是有一陣緊張。幾秒鐘後他感到飛機離開了地面。現在他已經完全豁出去了,已沒有回頭路可走。他的胃開始翻騰,他祈禱著不要吐出來。此時他真希望傑克和他在一起,那樣的話他可以從傑克身上得到勇氣。
娥摩拉朝他走過來時,他的這種希望就特別強烈。
此人手裡拿著一個電動剃鬚刀一樣的東西,上面有幾排閃光的小紅燈。湯姆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看著這傢伙用那儀器檢查他的包、鞋和衣服。湯姆意識到他是在檢查跟蹤器之類的東西,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氣。他臨來時同意吞下跟蹤器是因為傑克說那是“最先進的儀器”,無法檢測的。不過他也確實沒必要擔心。過了一會兒綠眼睛便放了心,朝赫利克斯點點頭,表示沒問題。
“我很抱歉採取這些防備措施,”赫利克斯歉意地聳聳肩,“但這也是需要的。”
湯姆點點頭,決心不流露出內心的害怕。但是他剛剛開始放鬆,娥摩拉卻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矇眼布樣的東西。如果他看不見東西,他肯定會暈機。他擔心會吐出跟蹤器,同時更不願意在邀請他的這些人——也許是敵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弱點。當娥摩拉用純正的英語讓他往前傾一下時,他想到了反抗。但是他只是咬咬牙讓那人在自己頭上裹上那油膩味的東西。想想霍利,他再次對自己說。
矇眼布紮緊了,從暗淡的光線進入漆黑一片,他辨不清方向,感到頭暈。但是好像是對於暫時失去視力的補償,他的聽覺和味覺變得更敏銳,對飛機晃動的感覺也更敏銳。他聞到機艙裡強烈的汗味和油味。現在他的眼睛被矇住了,那些陪他的人開始談起話來,好像矇眼布也矇住了他的耳朵,或者乾脆當他不存在了。
他們含糊不清的、喉音很重的說話聲和飛機引擎的轟鳴聲混合在一起。他害怕得胸口發緊,胃裡開始翻騰,好像要吐出來。他感覺自已被蒙在厚厚的毯子裡,透不過氣來。他想扯掉矇眼布,拉開直升機門,好好吸一吸外面的空氣,看一看外面明亮的一切。但是他什麼也沒做。他只是用雙手遮住嘴,吸進自己撥出來的氣,強迫自己去想他那光線明亮、空間自由的玻璃幕牆實驗樓。想像自己正和霍利一起站在堅實穩固的地面上。至少你在做著事情,他再次對自己說。總比無所作為,聽天由命要好些。
聽天由命。
他聽著引擎有節奏的響聲,聽著旋翼葉片旋轉的噪音,他開始沉浸於對過去的回憶。引擎格格轉動的節奏使他想起童年時聽到的一種聲音;那是一九九四年夏天,他十二歲生日過後不久。
臥室的窗簾合攏著。室內很暗,破舊的空調機嗚嗚響著,夾雜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