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工作無用之器,士設反道之行,以追時好而取世資。偽民背實而要名,姦夫犯害以求利,篡弒取國者為王侯,囗奪成家者為雄傑,禮義不足以拘君子,刑戮不足以威小人,飾變詐為奸了者,自足乎一世之間,守道循理者,不免於飢寒之患的荒唐悲劇……
“我已無權、無機緣匡正失誤以贖前愆;我本無財、無粟銀賑濟天下以消民苦。我只有一顆知是知非的心,僅示過失清白於人間:王安石愧對天下黎庶,但一雙手是清白的。我今之所有,僅秦淮河畔新置茅屋三間和北山下一片葬有父母、弟弟、兒子的墓地……
“‘悽愴江潭’!病臥床榻的聖上,這是罪臣王安石獻給您的一顆蒼老無力的忠心啊……”
蘇軾五內翻騰,咽泣出聲,他眼前的王安石似乎一下子變得更高大、更慈和、更親切了。他突然恍悟到二十天來王安石隱曲勸阻自己北上汝州的深沉用心。莫再蹈介甫的覆轍了。去汝州幹什麼?進京都幹什麼?上呈奏表留居常州吧,常州宜興縣有薄田數畝,足以粗給擅粥了。他感激地望著王安石說不出話來,口中喃喃地念叨著:“從公已覺十年遲,從公已覺十年遲……”
蘇軾戀戀不捨的離開了半山園,離開心碎體衰的朋友王安石,在繼續乘舟北上的江寧渡口,他的不滿週歲的小兒子蘇遁因急病不救而死亡,遺骨埋在江寧的土地上。全家悲痛欲絕,王朝雲經不住失子的打擊,病倒在江水嗚咽北去舟船上。但蘇軾不忍再回半山園打擾“悽愴江潭”的王安石了。
篇十一 汴京 大內皇宮 福寧殿
皇帝趙頊自知不久於人世 病榻上的囑託,暮鼓聲中的懺悔 懺悔終不能了卻人生的失誤和遺憾
元豐八年(1085年)三月四日午後申時三刻,久已停止歡歌曼舞的大內皇宮,突然增添了一層緊張氣氛:通向福寧殿的兩道、迴廊、角門都增加了大內禁衛人數。福寧殿丹埠上,禁衛成列,連往日趾高氣揚的當值宦侍,也顯得舉止謹慎、神情沉默。這些無聲有形的跡象,把一個人們不敢說出口的訊息,送進二府、三省、諫院、御史臺官員的眼睛裡和心裡。
正在群臣惶惶不安的猜度中,一座明黃錦緞飛鳳轎輿,由四個輦官抬著走出崇慶宮,飛速地繞過凝暉殿,穿過會通門,進入北廊門樓,向福寧殿奔去。這是皇太后乘坐的轎輿。猜度似已證實:久病臥床的皇上,不久於人世了。
此時的福寧殿,已是一片無奈和淒涼。老御醫沈安士神色慌亂。幾十名皇帝身邊的親從宦侍、宮女,都愁容滿面,落著眉眼,三五相依,站在皇帝寢室外的長廊裡,望著緊閉的寢門,惶恐地等候著宣喚或是那句不敢說出口的哀音傳出。宦侍梁惟簡和內臣張則茂,“神情沉重地倚於寢門兩側,形若沉思。
寢室內此時已是心碎淚流。
皇太后走進寢室,抬頭望著病榻上的皇帝趙頊,淚水滂沱而落:兒子已脫形了,臉上似乎只有一層紙薄的面板,而且灰黃失色;雙眼深陷,跌入隆起的顴骨眼眶之中;一雙眸子雖然還算明亮,並有一絲無力的微笑在向她致意。但皇太后心如刀絞,急忙用手捂住了泣咽的嘴,淚眼望著兒子點頭,心裡默唸:官家,娘看你來了。
皇后一年多來一直侍疾於丈夫病榻前,情傷和勞累已使她心力欲竭。今日午時,丈夫病情突然惡化,幾次出現昏迷,她已哭成了淚人,緊握著丈夫的手不願捨去。
皇帝趙頊此刻的神志還是清醒的。他望著母親、妻子,心如亂麻,有許多話要說。他心裡明白:自己活在人世的時間不多了,儲位之爭,歷朝歷代都是一場難過的血淚險關。宗室王公有宗室王公的選擇,宰執大臣有宰執大臣的選擇,有喜歡溫厚的,有喜歡平庸的,有喜歡乖黨聽話的,有喜歡胸無城府的,皇子越多,選擇越眾。喜歡選擇精明幹練者的皇帝也許會有,但在現時的宗室王公和宰執大臣中,只怕難於尋找啊!朕雖有意於皇六子延安郡王趙亻庸,並已示意於群臣,但皇六子只有十歲,終難孚宗室王公、宰執大臣之望;皇后賢惠,待皇六子如己出,但不諳朝政,更無使風弄雲的心機,是保護不了皇六子的。彌留託孤之事,只能仰仗皇太后了。他望著母親,聲音低弱、有氣無力地說:“皇六子延安郡王趙亻庸,仰母后福佑了……”
皇太后停止咽泣,她明白兒子要託付後事了,便拭淚俯身回答:“皇六子亻庸,年雖幼而孝悌有知,清俊好學,我已接進崇慶宮看視,官家放心……”
“雍王顥(原為岐王)、曹王君頁(原為嘉王)近來好嗎?我、我、我已多天不見他們了。”
皇太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