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3 / 4)

小說:左邊 作者:莫再講

聲。他一邊“日呀,日呀”地說著,一邊舞動他那心安理得的三角尺,在黑板上畫下一條深刻的垂直線或一個如意的三角形;他舌頭頑強地捲起所發出的“日呀”聲,使我無法聽進他講的內容,要麼思睡,要麼想笑。

不久,在我們學習“日呀,日呀”聲的愉快中,小顏收到了賀敬之的回信。賀老批改了小顏的詩(那是小顏寫的一首打倒帝國主義及其走狗的抒情詩),讚揚了他寫小說的熱情,但要他加強學習“八個革命樣板戲”的“三突出”寫作法,尤其要學習江青同志的革命文藝思想。這回信也使我備受激勵,彷彿這部烏有的小說幾天之內就會寫出並即刻發表。接著小顏又一鼓作氣寫了20多封給出版社的信,而我卻不知何故(或許是一種臨時的急躁吧,但已忘了)一氣之下撕掉了這些信封。

我們以三分鐘的熱情推進《校園之歌》,不厭其煩地為小說中的角色取名字,取名的快樂整整持續了一天。“李強、宋玉、張健……”這些無中生有的名字從來沒有走進過海市蜃樓的《校園之歌》。為了寫一個開頭,我們折騰了半天時間,半個月後,就一無所獲或一團亂麻地停在那裡了。但已經情同骨肉的兩個少年的友誼卻補償了這個並不重要的痛苦。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四、初中的逗號(3)

“這也是詩嗎?太可笑了……”一位年輕的政治老師在一天夜裡讀到我寫的一首七言古詩。

這一夜我的確覺得自己可笑,甚至寫詩也變得是一件可恥的事。老師的嘲諷使我對詩歌第一次產生了一種痛苦的認識。隨著年齡增長,我知道了人們可以從事任何職業,社會也提供條件,開辦學校訓練出成千上萬的職業人才使之成為合法的謀生者。但詩人沒有這個條件,沒有詩歌學校,也沒有詩人這個職業,連*都是職業。詩人是天生的,是唯一不能透過學習去當的。成功的詩人猶如大英雄,教科書會慷慨地把他們追認為半人半神,就像李白、龐德、波德萊爾……。但他們在現實生活中遭到非議、侮辱、憎恨和厭惡。就像這位老師(或所有的老師)一樣,他以本能的“政治”企圖扼殺一個詩人的成長,扼殺他初露的自由的光輝。他扼殺的接力棒將傳給第二個、第三個……人,對一個詩人的扼殺是他們畢生的事業,他們會勤勤懇懇為此終其一生。

但“自然母親”40歲年華的一面也向我敞開。她一上課就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和一群少年恰若置身於“自然母親”慈愛的懷中,傾聽她那喃喃低語。她常在家讀舊小說,偏愛俄羅斯文學,最喜歡的作家是屠格涅夫。她曾將屠格涅夫寫的一本小說《春潮》借給我和小顏。

幻美是生活的翅膀。6年後我已乘著這翅膀自由飛翔(飛向巴縣農村當知青,飛向廣州外語學院英語系,飛向今天……)。一切都已死去,那過去了的已變為親切的回憶……我那時太小,無依無靠,敏感慌張。我是在母親“下午教育”下長大的,所以特別需要友情。我的初中史就是一部友情史,那小小的“逗號”從此朝著前走,尋覓著可能的友情的契機。“友情”這個平凡而又偉大的詞語,我已選中了它,遵循了它,服從了它,這是我的幸運。如果有一天我不需要它了,或許我就“成熟”了;但對友情的需要就是文學本身的需要(我後來的文學經歷證明了這一點,即寫作的目的只是為了尋求一個或兩個知音),除非某一天我放棄文學,那麼那一天我就放棄友情。詩人,不管是抒情詩人還是反抒情詩人,是現代派還是後現代派,他們的內心是相通的;他們肯定渴望有一個朋友,一個可以訴說、可以傾聽,甚至可以“虐待”的朋友;他們願意為他付出感情,也願意接受他施予的感情。

而我在中學時代,對小顏、小唐,甚至三蛋所欠下的感情債務一直到1984年才終得以償還。這一年冬天,我在一個冷得直髮抖的夜晚寫出了《唯有舊日子帶給我們幸福》。那是一首我送給這三位少年的詩,尤其是送給那位“黑膚少年”——小顏——昔日的重慶第15中學的小詩人的詩。一份遲到的禮物終於肅穆地抵達了那早已作古又令人心醉的《校園之歌》。

我的舊友小顏先於我開口說話,卻引起我最初的表達願望。由於我更急躁地到來,他像一位“大哥”獻出自己,又退出了自己;我的聲音很快覆蓋了他,也犧牲了他。這一切讓我想起來非常難過,但它如此神秘,只能聽天由命,誰讓我對幸福和溫暖有如此巨大的爆發力和佔有慾呢?我曾是多麼貪心地向他剝奪感情,他最心愛的書全被我以“小弟”的名義奪走,他的“信封”被我撕毀,甚至我還巧取了他一條漂亮的皮帶和一件緊身外套。後來我才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上一頁 報錯 目錄 下一頁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5 https://www.hxsk.tw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