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孟子的意思相當明確,如果一國之君成了獨夫民賊,成了暴君,那就可殺而代之。暴君可殺由此而來。
孟子貴民,以民為貴,所以非常重視民意,以民心之向背作為政權轉移和政策取捨的最後標準。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就是這個道理。就像歷史或傳說的那樣,堯舜禹湯得了天下,之後或傳賢,或傳子,或禪讓,或徵誅,雖然打著天命的旗號,實際上還是人民的意志,至少是眾望所歸。蕭公權先生說,孟子認為人民就是一國主權的寄存者。不僅僅只是在君主存廢之時,民心可以決定一切;即使在平時,國家政治也應該聽取人民的輿論或意志。
孟子的“寄權於民”,是認為政府有絕對養民安國的義務,而人民並無絕對服從政府的義務。如果政府失職的話,那人民即可不必效忠於它。孟子與鄒穆公對答時就說,“上慢而殘下”,則民可反之。如果政府出爾反爾,那麼就可以以怨報怨。君主之於人民,也是一個對立的議題。
四、孟子:民貴君輕(3)
實際上,民貴君輕之論,還不是孟子第一個創立的。《左傳》曾記載了晉人誅殺厲公的史實,“夫君,神之主也,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匱神乏祀,百姓絕望,社稷無主,將安用之,弗去何為?”――可見,民貴之論到了孟子的時代,已經隱沒了很久,也可算是曠古絕學了。晚周之時,君主專制的暴政已經使人民深受塗炭之苦,孟子重提民貴君輕之說,也是對暴政發出的永久抗議。雖然還不可能被當時的君主用作反省的告誡,但是此後兩千多年來,每當世衰國亂之時,孟子的弒君之論便會獲得天下民眾的迴響,與老莊的無君思想遙相呼應,影響深遠。
孟子的民貴之說,仍然有別於近代的民權思想。民權思想內含民享、民有、民治三大觀念,人民不僅僅是政治的目的,更是國家的主體,享有自動參與國家政治的權利。從這一點看來,孟子的貴民思想僅有民享與民有,獨缺民治原則。孟子雖然關注民意,但民意在孟子的政治思想中仍然是被動的,因為孟子秉承了“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的君子政治理念,“無君子莫治野人,無野人莫養君子”,――這一點與斯巴達貴族以及軍人階層所想的倒沒有多大的區別,畢竟治權掌握在“勞心”的君主之手。
不過,弒君之論仍然頗具威懾力。後來的各個朝代中,朱元璋尤其痛恨《孟子》,立意要剿殺孟子的言論,刪改之,禁燬之,欲去之而後快。因為《孟子》中的“民貴君輕”之論雖然發端於封建精神,其矛頭卻直指君王專制集權的心窩,勢如破竹。朱元璋後來乾脆解散天下書院,也與此不無關係。
君臣之責,國之公僕
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孟子·離婁下》
孟子的民貴之說將君主與大臣確定為國家的公僕,他覺得“承君命以養民,非君主之私屬”。無論是貴戚之卿還是異姓之卿,“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這與孔子“事君以禮”的卑躬之態有天壤之別。孟子認為,即便君臣之間也各有尊貴,大臣應該將“不召之臣”列為自己的理想。不過,天下士人並不像孟子那樣擁有自食其力的能耐,所以做不到進退自如;何況君主專制時代的忠君不二之論,恐怕也不是孟子所能抗爭得了的。
孔子的政治理想是以君為師,仰君主之鼻息苟且偷活;而孟子則有以師教君的雄心,這與他本人的個性有關。其時諸侯爭霸,爭相禮賢下士,孟子游走於列國之間,被各個諸侯引為座上之賓,談吐之間英姿勃發,得意之色不加掩飾。孔子欲以君子之德獲取官職,而孟子則想以個人之德與朝廷俸祿相抗衡,認為有官做就做,沒有也無妨,不卑不亢,行事十分灑脫,不像孔子既想以君子之德做官又想實現自己的治國理想,結果兩者都落空。
據說孔子三個月沒見君主就會惶惶不可終日,覺得自己形影相弔。――這大概是後世儒生引以自嘲的話。孟子則對此嗤之以鼻,他覺得,個人得志做官固然可以將自己的政治理想惠澤於民,失意也不足以彷徨自憐,可以修個人之德而行走於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與高蹈遠隱者的人生旨趣大不一樣。話雖如此,孟子還是覺得,書生做官與農夫耕田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從政也好,做官也罷,都不能放棄自身的職責。其時,與孟子同輩的蘇秦、張儀之流合縱連橫,奔競於諸侯各國,朝秦暮楚,投機之意昭彰。孟子的此番言論大概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