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本多忠勝一直到死都對此不解。某次忠勝生病,家康派人去探病,忠勝在鋪蓋上連禮都不回地道:“最近連大人的轎子都看不到了哪!”在過去一次合戰的作戰會議上,本多正信反對忠勝的意見,忠勝看著正信,以貶低的口吻道:“你這種只會象會計一樣算錢的膽小鬼懂得什麼?”而現在自己失寵,而如正信之輩卻得以重用,才會說出這樣酸溜溜的話。
事實上這個世界已經變了,戰功之士在這個時代已派不上用處了。大久保彥左衛門是三河譜代中純粹的旗本,後來在他寫給子孫們的《三河物語》中,著實發洩了這樣的不滿。
然而不管怎樣,亂時取武將,治時需文臣,這畢竟是此世的常理。
學問
這是家康在大阪之役中取勝,回駿府途中發生的事。
因為大雨的緣故,一行人在某處停宿了三日,家康對侍臣道:“道春在嗎?把道春叫來,為我講釋論語。”
為雨所困之時,一般說來一定想聽些輕快點兒的東西吧。如果是織田信長,會吩咐:“我想要看猿樂(能)。”如果是豐臣秀吉,則會說:“我想要開茶會。”而家康卻偏好聽這四方字的論語。
家康就是這樣將林道春安置在身邊,讓他經常講解朱子學,他對於學問異常地熱心。林道春實名信勝,出生於京都,十三歲學習唐詩宋詞,批點蘇東坡全集,被世人認為是神童。他二十一歲講解朱子學的經典論語,門人無數,深受其他學者嫉妒,向家康進讒。
“所謂的學者,真是一些氣量狹隘的人啊!”家康笑著,反而召見了道春。他對初次見面的道春進行了測驗。
家康和其他學者一起與道春會面,家康發問:“光武帝是漢高祖的第幾代後人?”沒一個人能答上來的,家康便問道春:“汝可知否?”
道春立刻回答道:“光武帝乃漢高祖九代孫,詳見後漢本紀。”
家康的下一個問題是:“反魂香典出何處?”依舊無人能答,又是道春介面:“在漢史的正傳中無從考證,但在白氏文集李夫人的樂府中,和東坡詩注中記載,孝武帝曾焚香召喚夫人的魂魄,指的就是這個吧!”
又問:“屈原之蘭為何種?”
道春毫不猶豫地答道:“依朱文公之注,當為澤蘭。”
家康對道春的才學非常欣賞,委以重用。後來道春成為德川家的學問最高權威,他的子孫代代被稱為“林家”。
道春的老師是藤原惺窩,惺窩是藤原定家(《新古文集》和歌集的編輯者)十三代孫,在儒學上學問精深,非常有名。
文祿二(1593)年,家康聽受惺窩《貞觀政要》的講解。他十分愛讀此書,將其作為政治上的經驗來作參考。提起文祿二年,正是秀吉朝鮮之役進行到如火似荼之時,家康也許從那時起,就開始考慮治理天下之事了。
在慶長五(1600)年,家康採用了木版活字印刷的方法將《貞觀政要》出版,在前年出版了《六韜三略》,慶長十(1605)年則出版了他最愛讀的《東鑑》。在這本書的序言上,學僧承兌(京都南禪寺的僧人)的文章寫道:“東鑑記載了從治承四(1180)年到文永三(1266)年這八十七年中發生的大事,遺憾的是不知系何人所作,歲月如梭,世事本為人所漸忘。閱此書畢,史事順逆一覽無遺,家康公屢度此書,參祥善舉,以惡為鑑。”不僅如此,慶長十七(1612)年他還讓林道春寫下了《東鑑綱要》。
慶長十年,《周易》出版,十一年《武經七書》出版。那之後,出版了有名的《大藏一覽》(漢語翻譯佛教書籍系統性的整理),使用了九萬銅活字。這部書最初是由學僧崇傳進獻於家康的,家康道:“這樣珍貴的書籍,應立刻出版一百到二百部。”結果在三個月內排出了印刷版。該書文字清晰華美,作為禮品贈與他人,其中一百二十五部每冊加蓋了朱印,捐贈了各地的寺院。
接著又刊行了《群書治要》(中國的書籍),為了發行此書,從京都招徠了工匠,以駿府的能舞臺劇場為工場加造,不足的活字還向中國人訂製,據說共造了一萬三千字。
如果說光這樣還算不上弘揚學問,他還在伏見造了學校(專習儒教),在江戶的富士見城樓內設立了文庫。
因與秀吉親近,家康常常參加茶會、能的表演,一次因為家康的能舞滑稽,秀吉的側近忍不住笑了起來,秀吉道:“別犯傻了,對爾等這些擅長舞藝者來說,別人都很差勁吧。但正因為家康不善於能,才會成為海道第一弓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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