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3 / 4)

小說:德語課 作者:指環王

被風颳走——至少我今天回想這一切的時候,便覺得是這個樣子。

我父親躊躇不定,心情壓抑地看著南森在那裡作畫。他站在那裡,直到覺得身後有目光從那幢房子,從剛剛離開的客廳裡盯著我們時,我們才緩緩地沿著籬笆向前走去。那目光仍然追隨著我們,我們不得不鑽過籬笆的窟窿,隨後走上那座沒有欄杆的木板橋,站在邊沿上。

父親向水溝望去,在漂著的蘆葦葉和浮著的水藻之間看見了自己,當畫家向旁邊邁出一步,向那一潭靜止不動,偶爾泛起幾絲漣漪的水中看去時,也發現了我父親。在水溝黑色的鏡子中,他們彼此注意到了對方,也認出了對方。誰知道呢,也許當他們彼此認出對方的同時,閃電般地勾起了回憶,而恰恰是這種回憶把他倆聯結在一起,永遠不會割斷。對往事的回憶把他們帶到了格呂澤魯普那個破破爛爛的小碼頭,他們坐在那裡的石階上釣魚,在閘門上跳來跳去,或者在捕魚捉蟹的小船已經褪色的甲板上曬太陽。但是,當他們倆在水溝的鏡子中認出了對方時,他們無意之中想起的不一定是這些,更可能的是他們僅僅回憶起那個陰沉沉的碼頭。那是在一個星期六,當時只有九歲或十歲的父親,從滑溜溜的洩洪道閘門上掉進了水裡,畫家一次又一次地潛入水下,終於抓住了父親的襯衫,把他拽出水面。為了要從一個夾縫中鑽出來,畫家還折斷了一個手指。

第二章 禁止繪畫(6)

他們互相走近,在上面,也在下面;在溝裡,也在橋上;在水中,也在繪畫架前,伸出手來,跟平時一樣相互致意。隨便地叫著對方的名字問候:嚴斯?馬克斯?當馬克斯?路德維希?南森又轉身去作畫時,父親把手伸進了貼身的衣兜,拿出了那封信,用兩個手指撫平了它,躊躇著,在畫家的背後思忖著該說些什麼來把這紙公文交給他。可能他在想,把這封蓋了圖章、簽了字的禁令不聲不響地交給他,必要時說明一句:這是柏林方面給你的。他一定希望,這樣一來,畫家首先就得自己去讀那封信,免得他問那些不必要的問題。當然,如果能把這件事交給那個獨臂的郵差奧柯?布羅德爾森去幹,那就最好不過了。但是這條禁令必須由警方遞交,我父親是魯格布林警察哨哨長,這件事還得由他來負責,而且他還得告訴畫家,將由他來負責監督這條禁令的執行。

他把這封沒有封口的信放在手中,猶豫不決。他看看風磨,看看那幅畫,又看看風磨,看看畫。他不由自主地走近了畫家,現在又從畫看到風磨,從風磨看到畫,又看到那掉了葉片的風磨,他要尋找的,卻再也找不到了,於是他問道:你在畫什麼呢,馬克斯?畫家走到一邊,指著畫紙上風磨的偉大朋友說:我在畫風磨的偉大朋友,還給灰綠色的山塗幾塊陰影。這時我父親也注意著風磨的偉大朋友,他靜靜地從地平線下升起,呈褐色,一個慈祥的老頭兒,留著鬍子,也許有點神奇,一個模樣親切但卻沒有思想的東西正變成一個巨人。他那褐色的被地平線下的落日映紅了的手指張開著,似乎要把自己剛裝上去的風磨葉片立即輕輕地推動起來,他要把自己腳下那躺在死一般的灰色中的風車轉動起來,越轉越快,越轉越快,直到它把黑暗削成碎片,依我看,直到它畫出一個晴朗的白天和更加美好的光明來。風磨的葉片能做到這一點,這是肯定無疑的,因為老頭兒的臉上已經露出了遲鈍的滿意的神情,這使人們看出,老頭兒習慣於用遲鈍的動作來獲得成功。風磨旁的水池子儘管被畫成紫色以表現一種懷疑情緒,但這種懷疑是站不住腳的,風磨的偉大朋友以自己堅定不移的愛使這種懷疑失去力量。

父親說,這一切都過去了,風車再也不會轉動了。畫家卻說:明天就會開始轉動起來的,嚴斯,你等著瞧吧,明天我們就可以碾罌粟,讓它冒出煙來。他中斷了自己的工作,點燃了菸斗,搖晃著腦袋,盯著自己的這幅畫。他一眼也不瞧地把菸袋遞給了父親,根本不問他是否要裝菸斗,隨即又把菸袋裝進了他那取之不盡的大衣兜裡,並且說:這裡還缺少一點怒氣,是嗎,嚴斯?還缺少一點深綠色——怒氣,然後,風車就可以轉動了。

父親手裡拿著那封信,拿信的手挨著自己的身子,要是時機合適,他就把信抽出來,他本能地躲躲閃閃,因為他不相信自己能夠確定哪個時機是合適的。他說:沒有風來推動風磨,也沒有怒氣,馬克斯。畫家說:它會為我們轉動的,你等著,風磨的葉片明天就會轉動起來。

要不是畫家強調說出了最後的那句話,父親也許還要猶豫得更久。突然,他不顧一切地伸出胳膊,把信遞給他,一邊說了這樣的話:馬克斯,這裡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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