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錢的貪婪實在可氣。我畢竟是個堂堂男子漢,兜裡竟然連1分錢都沒有,我還是個男人嗎?今天幸虧是小廖幫我解了圍,要是我自己來,連個存車錢都拿不出,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人活到這份上,真是白活了。
晚飯後,我把手伸向林姝:“給我50塊錢,我沒錢了。”
“你沒錢了,跟我要得著嗎?”林姝的眼睛不離電視,電視裡面聰明的日本小和尚一休正在撓著腦袋想辦法。
我沒有一休的智慧,想要兜裡不缺錢,只能伸手向林姝要。她的態度像刮來一陣陰風,把我從下午就悶在心裡的怒火吹旺了。我的聲音放大了一倍:“我不跟你要跟誰要?”
“愛跟誰要跟誰要,跟我沒關係!”她的聲音比我的還要大一倍。
“你他媽的是人不是人?” 我破口大罵起來。她的話像鋸一樣把我的理智之弦鋸斷了。
“你他媽的不是人!”她不客氣地回敬道。
我終於忍無可忍了,變成一頭兇猛的獅子撲了上去。婚後的鬱悶、無奈、委屈、痛苦、憤怒,變成了雨點般的拳頭打在林姝的臉上。她沒有想到我一個讀書人會對她動老拳。在最初的遲疑後,她奮起反抗,用兩隻手在我的胸前亂抓。她的反抗不堪一擊。她的兩手被我的一隻手抓住了,另一隻手的惟一動作就是抽她的嘴巴。她的嗓子裡沒有發出應該發出的嚎叫,只是用兩隻噴火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我沒有手軟,既然戰爭已經升級,我就沒必要客氣了,我要讓她知道,男人不是麵糰,想怎麼揉就怎麼揉。男人還有拳頭,必要的時候,拳頭就要顯示出它的強大威力。
我們的打鬥驚動了在外屋看電視的父母,他們衝了進來。母親從後面抓住我的衣服往下拽我,大聲命令我快下來。從小我就是個聽母親話的好孩子,母親讓我下來我就下。再說我騎在林姝身上抽她嘴巴的形象,對父母來說也是極不願看到的。他們雖不喜歡林姝,但畢竟還屬於一家人的範疇。既然是一家人,就沒必要用武力來解決問題。
我鬆開林姝的手要下床。我的身後是母親,所以動作慢了一些。林姝抓住了復仇的機會,挨著床的縫紉機的工具盒被她拽了出來,接著就掄到我左邊的太陽穴上。一陣昏眩幾乎將我擊倒,我失去了反抗能力。眼前的景物飄起來了,一陣噁心從胃部翻滾上來,我踉踉蹌蹌地走到屋外,蹲在地上吐了起來。我邊吐眼前邊發黑,感覺是天旋地轉。
猛然間,我聽到父親吼道:“你要砍他,就先把我砍了!”
我抬起頭,看到1米外的地方,父親擋在了林姝面前,而林姝手裡舉著菜刀要衝過來。想必是在我嘔吐的時候,林姝躥進廚房,找到了殺人武器。要是在平時,以父親的衰老之軀是難以抵擋住人高馬大的林姝的,但現在,他為我築起了一道鋼鐵長城。
父親的阻擋贏得了寶貴時間。從鄰居家跑出來一位大哥,他是首鋼的鍊鋼工人,個兒雖不高,卻渾身是力氣,他從後面抱住了林姝。他媳婦跟在他身邊,上來一把奪過菜刀,交給了我母親。
戰爭突然結束了,我渾身一軟,靠著牆邊坐在地上。我的感覺仍然是飄,心在飄,眼前的人和景物在飄,噁心的感覺遲遲不退。在這一刻,我突然想到了白潔。這天是我和她相識的日子,已經兩年沒有音信了,我特別想知道,她要是看到了這一幕會不會心痛。
林姝跑進我們住的房間,裡面傳來摔砸東西的聲音。父親氣得一跺腳走了。母親躲在一邊流淚。鄰居大哥拉起我,看了看我臉上的血說:“兄弟,你什麼也別管了,我先送你去看病。喂,”他對自己的媳婦說,“你照顧一下大嬸,先到咱屋裡休息。”
從醫院回來後我的感覺稍微好了一些,胃部不再難受,頭還有些暈。我進院時,發現父親把林姝的父親找來了。老頭子和往常不一樣,他似乎意識到把女兒教育成這樣是他的失職。站在被林姝砸得一塌糊塗的房間,他氣得七竅生煙。林姝以為孃家來了救星,想撲到父親的懷裡痛哭,沒想到她父親掄圓了胳膊給了她一掌。這一掌把她打傻了,她捂著臉,看著父親說:“爸,你打我?”
“別叫我爸,我沒你這個混帳女兒!”老頭子吼道。接著,他採取了一個誰也不曾料想的動作。他撲通一聲給我父親跪下了:“老哥,我對不起你,是罵是打你隨便。”
林姝“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衝開眾人向外跑去。沒有人阻攔她,能讓自己的老父親當眾跪下的女人,不能不讓人敬而遠之。她的哭聲漸漸遠去,與濃濃的黑夜融在一起。
我上前攙起岳父,把他扶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