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她生命的消失,還有我一輩子無法解脫的內疚,以及她女兒的指責。是啊,面對她的女兒,我該說什麼,我能說什麼呢?和她相依為命的母親,因為懷了我的孩子,一個不該出生的孩子,而把自己的命搭上了,我無論怎樣補償都彌合不了她心頭創傷。雖然我最愛她的母親,她也會把我當成最恨的仇人。
其次是林姝的瘋狂反擊。如果白潔懷孕的訊息被林姝知道,她一定會抓住這個天賜良機,把她老公折騰得半死。想想看,長期以來,她老公一直不把她當老婆看。自從她老公在經濟上打了漂亮的翻身仗之後,她的經濟制裁手段就失靈了,她守著錢過日子,在老公眼裡如行屍走肉一般。別說過夫妻生活了,就連正常交談都成了奢侈的享受。憑著林姝的性子,她是無法忍受的。但我沒有把柄攥在她的手裡,和小廖那當子事早已灰飛煙滅。我知道她在等待時機,這隻早已飢腸碌碌的母老虎,一旦抓住機會,一定會把獵物撕爛的。
還有就是無法向兒子雨生交代。對林姝,我可以用離婚的方式一走了之,大不了給她一定的經濟補償。但是我無法向兒子講明一切。我已承諾給他半年的時間,在這半年裡一定要風平浪靜,以確保他的學業不受影響。如果他知道在他之外,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同父異母的弟弟或妹妹,他肯定無法接受。他不能接受,就意味著後果不堪設想。他要是不認我這個父親,還能夠靜下心來認真讀書,對我來說還能忍受,誰讓我作出了他不能接受的事呢?但如果他就此拒絕學習,伴隨著父親的良好形象的毀滅,他自毀前途,對我來說是絕對不能接受的。而這種結果並不是空穴來風,憑著我和雨生的天然聯絡和對他的感覺,他那種一根筋式的執著一旦上來,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我的恐慌沒有人分擔。白潔懷孕的秘密只能是我們倆人之間的秘密,由此而產生的恐慌也只有我一個人承受,白潔她依然沉醉在幸福之中,她不願去想由此而帶來的什麼後果。40多歲的女人還在咀嚼著初戀的甜蜜,你還能指望她什麼呢?只有我在心驚肉跳地計算著日子,在夜深人靜心境稍安的時刻,祈禱上天讓這場危機安然度過,千萬別傷害任何人。
人被巨大的恐慌蹂躪的時候,心態肯定是不正常的。我的反應是精神高度緊張,對任何事情都極為敏感,反應強烈,像是失去了理智。
林姝是我最擔心的敵人,我首先向她發難了。事情的起因很簡單,就是給我父親過70大壽花多少錢的問題。人一輩子只有一個70大壽,一般來講,人活到70實在不容易,同齡人少說也走了十之三四,對我父親來說,有一個混不賃的兒媳婦添堵,能夠平平安安地邁過70歲的門檻,就顯得更不容易了。姐姐一片孝心,提前半個月就張羅著給老父親過壽。我是兒子,這事自然應該衝到前面。再說了,從經濟實力上來講,姐姐和我也是不可同日而語的。雖然股市把我的錢吞掉了幾十萬,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畢竟還有200多萬的本金,拿出幾千塊錢給老父親辦一個體面的壽宴,純屬小菜一碟,不傷筋不動骨,所以我跟姐姐打了保票,讓她找地方,我來出錢。姐姐的本意是一人一半,給父親做壽不能讓我一個人負擔。我讓她把錢先留著,等春暖花開之時,帶著父母出去轉轉。姐姐和姐夫酷愛旅遊,陪父母飽覽祖國的大好河山,同樣是盡孝心。當然,父母真要出去旅遊的話,我肯定會提供贊助的。姐姐不堅持拿錢了,把做壽的地點選在了東華門附近的燒鵝仔。為了讓父親高興,我點了他老人家一輩子沒吃過的鮑魚、燕窩、魚翅。
本來一切都很正常,一家人還像一家人,圍坐一桌說些吉利話,父親還喝了一點點紅酒。麻煩出現在結帳上。我可能是酒喝多了,忘了起身到櫃檯去結帳,而是在飯桌上直接買單。服務小姐報出5180元的飯費,把我的父母嚇了一跳,以為是聽錯了呢。我正在數錢,林姝來了一句:“就你大頭。”她這句話把我惹火了,我把錢給了服務小姐,衝林姝吼道:“你給我閉嘴,我花的每1分錢都是我自己掙的,關你什麼事!”
林姝不是省油的燈,她一直把我的家人當外人,當著外人的面,給她下不來臺,她自然要反擊:“憑什麼你一個人花?到這兒來充大頭,你是拿錢燒的還是吃錯藥了?”
她的話是明顯針對姐姐的,姐姐的臉上掛不住了:“小弟,我說一人一半……”
“她是神經病,別聽她胡說八道。你問她,我給過她多少錢了,快100萬了!還到處裝窮,你要臉不要臉,這是給我爸做70歲的大壽﹗”
“你們誰都別說了,這錢我來拿。”父親發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