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3 / 4)

以見到大師兄,常胤反而冷靜下來。他分外深明地感覺到:此時此刻就在同一片穹蒼下,大師兄雖然受著苦可一定還活著。

——你受了多少折磨我不知道,可是你忍著,你等我,我一定會救你出來!

常胤被救出徐長卿的信念焚燃了熱血。他不知道,與此同時,徐長卿卻冀望著他不要出現在長安,更不要率領蜀山弟子來救自己。

在天牢苦苦熬刑的每一個剎那,徐長卿心裡反反覆覆千呼萬喚的全是同一個聲音:二師弟,你不要來這裡,你不要上當。我受困這幾天,訊息大概已經傳回蜀山了吧?陸離拿我當餌,為的就是挑撥蜀山弟子與人間為敵。我知道你向來性子急,可是這一回你不能妄動,你千萬要冷靜。他要對付蜀山,他要對付的是整個蜀山!你聽見了嗎?

徐長卿不知怎樣才能把長安妖亂的真相傳遞給常胤,他被鐐枷封印製得動彈不得,連憤怒也無力。地獄是用來懲罰惡鬼的,刑房卻是人拿來折磨人的。從他身陷天牢的那一刻起,盤縈在他耳邊的盡是受刑者撕心裂肺的哀嚎和刑吏的咆哮:“頑固不化,來人!用鞭子好好開導開導他!”

生牛皮絞成的蟒鞭飽蘸了鹽滷,虎虎生風,一鞭下去就是一道冒血的瘀痕。幾鞭過後,徐長卿背上已經找不出一寸完好的皮肉,血水洇溼白衣,沿著脊椎骨節的起伏涔涔淌落,原本受辱屈從的景象卻因為徐長卿的一聲不吭讓刑吏好一陣驚疑。

執刑多年,刑吏頭一回碰見捱了這麼重的鞭撻竟還不哀鳴、呼號、告饒的。內蘊的傲與沉默的隱忍,使青年在受刑之後一點不狼狽,反而有一種受難的美。

驚疑只一瞬,旋即湧起的卻是獸性。“好!你骨頭硬,爺倒要瞧瞧你的骨頭有多硬!”

鞭影裹挾著風聲劈頭蓋臉罩下來。徐長卿閃避不及,顴骨上捱了一鞭。被水潑醒時,一個刑吏正用一把彎如眉月的小刀細細剔剝他左手尾指上殘存的血肉。“嘖嘖,很久沒有看見這麼好看的手了。”刑吏一邊讚歎,一邊偏轉刀鋒切斷一根淡青色的筋腱。

十指連心的痛楚讓徐長卿猛一抽搐,眼睫上掛的水珠徐徐滑過清瘦血汙的臉頰,砸在衣襟上濺出一朵小小的、詭豔的、血色的花。

他雙掌給鐵釘穿透釘死在橫木上,白衣染血,在刑房昏黃搖曳的火光下,像極了一隻瀕死的鶴。

“我勸你還是趁早認罪。國師特意要我們兩個來服侍你,你再不招供,不止是跟我們兄弟過不去,更是跟你自己過不去。”另一個刑吏客客氣氣地道,手裡擎著一勺燒融了的青鉛。“就算你骨頭硬熬得過鞭刑,後頭還有十大刑。披蓑衣,掛繡球聽過麼?我保證,任何一道都可以讓你生不如死,恨不得從沒生到這世上。”他一面說,一面將鐵勺湊近徐長卿的臉,溶鉛升騰的熱煙散發出惡臭。“比方現在,我手裡這勺鉛水要是到了你臉上。你覺得你這副招蜂惹蝶的好面相還保得住麼?”

徐長卿索性閉上了眼。

刑吏故意出言調侃徐長卿,怎料給氣得噎了一下,頓時溫和不起來了。“你英雄。我先給你醒一醒神,讓你好好想一想還要不要這麼英雄。”說完,他將血跡斑斑黏膩未乾的手掌在徐長卿脖子上擦拭了一把。凌亂散落的髮絲被這一擦拂開了,瓷白後頸上一個火焰紋印鮮紅奪目,引起了刑吏莫大的興趣。他舉起滿滿一勺滾燙的青鉛從紋印上方澆淋下去。

無數顆細密的血珠子混合淡灰色的鉛水沸滾著躍開,空氣中驟然蒸騰起一股子皮肉燒焦的氣味。鑽心刺骨的疼痛讓徐長卿顫抖著翕動了下嘴唇,幾欲暈厥,忽聽一聲淒厲的慘叫響徹了刑房,緊接著又是另一聲。刑房的石牆上接連“噗啪”兩聲炸開兩蓬血肉模糊的人形骨碎。

徐長卿恍神中透過遮蔽眼簾的血霧看見一個難以名狀的黑影舞爪張牙打橫跌撞佔據了整個刑房。他猛然意識到,頸後此刻一陣陣不間歇的熾燙並非來自融鉛,而是重樓烙下的魔印。

那是一頭被沸鉛灼瘋了的獸,負傷的魔奴!

魔奴又蹌又踉,擺尾哀嚎,活像一條剛剛被踹醒的惡犬。暗灰融鉛緩緩流淌過它的眉骨眼眶,所過處青煙縷縷,蒸騰著焦糊味兒。徐長卿看著這頭獅首、牛角、垂迆著蛇蛟類鱗尾的巨獸在劇痛刺激下帶翻了火盆、撞倒了刑架,一揮爪將刑房的石牆也掃塌了半壁,而那遍佈黑色鱗甲的尾端仍一路延伸、盤纏在他頸項上、半埋在魔印中尚未完全顯形。

它嘶吼著左右顧盼,血色的瞳仁在發現徐長卿時沉澱成意味不明的暗紅。

徐長卿與它對望片刻,魔奴驀然湊過來在他臉頰上舔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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