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迥異的,蝶來覺得與阿三的距離比在崇明時還要遠,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委屈和惆悵,她想立刻見到他。
她坐到紙箱上給阿三寫紙條,約會他仍像過去一樣需要蝶妹遞送紙條,突然心裡就有了忐忑,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覺得毫無把握,覺得一種超越空間的距離桓橫在他們之間。
就像她預感的,阿三已經離她而去了,阿三告訴蝶妹,他好容易才想通他和蝶來是沒有將來的,因為,他和蝶來已經是兩條路上的人了,他做不到,或者說遠不是蝶來期望的那一種人。
是的,情況就是這麼簡單,蝶來考上大學了,阿三仍是個工人,阿三自覺這將是一段持續不下去的關係,“阿三說,我不能忘記那一次當蝶來告訴我高考恢復我必須去參加考試時她那一雙眼睛,那雙眼睛突然亮起來,就像刀鋒,亮得很刺眼,很無情,我那時就相信她的決心夠大,大到足夠讓她做成她要做的事,我把我的擔心告訴她,我擔心她考上大學就會離開我,她說,你也可以去考,你總不見得一直做工人,蝶來很直接,她已經讓我知道,她最後會做什麼選擇……”
蝶妹的轉述空虛地結束在沒有任何回應的被雜物擠得混亂不堪的房間裡,正在整理書籍的蝶來,將手中的書朝地上扔去,然後,便衝出家門。
蝶妹以為她去找阿三,她知道蝶來是不會容忍任何苟且,即便是分手,也得有個儀式,蝶妹拾起被蝶來摔得面目受損的書,並把受損部分補好。
兩小時後蝶來回家天已經黑透,家裡的飯桌剛剛收起來,現在不再有個廚房可以讓姐妹倆在飯桌上寫毛筆字說閒話,還可以加入個把徐愛麗這樣的人,讓廚房有一種“沙龍”氣氛。
現在廚房的功能只能在曬臺門口實現,那個地方正好可以放煤氣灶和一個碗櫥,水池和料理臺放在曬臺上,這就是換房後所失,但蝶來和蝶妹將是週末的匆匆過客,對於家裡的變化雖然不滿但也不想太認真。
無論如何,她倆可以在睡覺的亭子間說悄悄話,雖然亭子間平時是屬於弟弟的,但她們回家的日子,弟弟就睡在前樓父母房間的長沙發上。
“這棟房子沒有徐愛麗很寂寞。”
蝶來彆扭地坐在床邊和妹妹說話,亭子間放了床和寫字檯書櫥五斗櫥等,連一張沙發都放不下。
“現在和胡海星見面還要過幾條馬路。”妹妹抱怨著,心裡想,蝶來本來還可以在弄堂碰到阿三,至少有遇見的機會。
“已經不重要了,我們都住在學校,蝶妹,我們要學會認識新的朋友開始新的人生。”
蝶來已經躺到床上。
“你沒有去找阿三?”
蝶妹問。她一點沒有睡意,坐在寫字檯前,她想寫毛筆,但房間裡的什物都在紙箱,她再一次感覺家裡少了廚房就像少了一大塊空間。
“阿三沒有出息,他自甘墮落回到那個團支書身邊,我去找他幹什麼?”
“本來你就是和他玩玩的,是嗎?”
“阿三是這麼想的嗎?”
蝶來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看著蝶妹,她的眉峰高高揚起,有一股凌厲的氣勢。
蝶妹垂下眼簾。
“阿三是這麼想的嗎?”
蝶來又問,這一次已帶上哭音。
4
蝶來再見到阿三,已是六年後。
那是一九八四年夏天的某一個下午,阿三拿到美國簽證後來找蝶來,她正在準備秋天的婚事,木匠們在她和未婚夫的未來新房打傢俱,蝶妹把她新房的地址給了阿三,因此他找上門來。恰好那天未婚夫外出去五金店配新房的鎖匙。
聽說,她進大學第二年,阿三也去參加考試,卻被北方一所大學錄取,鄰居們都想不通,為何阿三要放棄上海去外地,讀書怎麼樣呢?讀書也不至於讀到外碼頭,那時候,上海人稱外省地為“外碼頭”,聽起來,去外碼頭就像去流放。
然而,這就是命運,阿三最初不報考大學是擔心大學畢業重新面臨分配分到外地的可能,沒想到卻直接考去了外地,就像鄰居們說的,阿三可以不去,但阿三去了。
同廠的團支書女朋友已經和阿三談論婚嫁了,卻因為阿三去外地而告吹,有人說阿三是為了躲避這個婚姻才去讀大學甚至不惜去外地。那時候蝶來已經升大學二年級,百分之一百地投入到她自己的校園生活,並與同校男生若即若離正要捲入另一段校園的戀愛關係。
這就是說,他們有些年頭沒見,猛然看到阿三,蝶來竟砰然心跳,夏天的阿三穿著白色T恤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