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華鑑容來的時候,穿著青色的便服。看到我,他不免吃驚。我一身男裝,手持金鞭,在馬背上對他一笑。“陛下還會騎馬?”他捉摸不透的笑著。“對。相王在世,我幾乎沒有練過。可現在重試,覺得也並不難駕馭。”我自信的揚著臉。
他摸摸侍從們牽過來的玉驄馬的鬃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細碎潔白的牙齒。躍上馬背,他輕輕的說:“本來就很好駕馭。只要對馬匹好一點,就是赴湯蹈火這傻馬兒也肯。”
我和他在清晨的日光下跑馬到城郊。遠山潑墨,青綠水澤,使人心曠神怡。我今日本是素面朝天,下了馬,在溪水邊拿出手巾洗臉。水中倒影出一個英姿颯爽的美少年來,我對他努嘴,他也對我笑。真是可愛。華鑑容看了,說:“今天陛下好心情啊。其實,多出來走走,對陛下的龍體有益處。”我微笑著看了他一眼。也許山水陶冶情操的話是沒錯。我的心境開闊多了。
“鑑容,我們很久沒有這樣和氣的說話了。”我說。
他的眉如春山,眼波澄澄。他笑一笑,並不開口。似乎不願破壞這安靜的氛圍。
我微微嘆氣。他這才走到我的身邊,問:“今天要對我說什麼嗎?”
我點點頭,山風不解風情,把衣袖吹得鼓鼓的。我說:“鑑容,你說,將來如果北方和我們開戰,現在的邊防是否可以呢?”
華鑑容直截了當的說:“難說。若論十年以前,我們有大將關延那樣的長城。吳王培養的軍官尚在壯年。還可以抵擋北朝的鐵騎。今天,關延的位置無人代替。邊境四鎮的將士都已年老。一旦開戰,十分棘手。”
“你也這麼想嗎?鑑容,我前幾天收到了邊鎮統領宋鵬的摺子。他說,如今朝廷的規矩,一旦軍士屯邊,就不得不祖輩生活在那裡。時間久了,思鄉情重。到了今日,軍官們大多有怨言。將來,如果北國來犯,很難不保證軍士譁變。”
華鑑容的黑眼睛一亮:“宋鵬?陛下說他嗎?我也留心著他呢。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將門出身,果敢勇毅是塊將才。陛下記得當年在我家打馬球的名家子弟嗎?其中我尤其看好他。前年放他北上,也就是抱了歷練他的心。”
我說:“他是宋舟老將軍的孫子嗎?”
的
華鑑容一笑:“對。”
我來回踱了幾大步,突然說:“鑑容。有的事,不得不做。我,想要革新。”
華鑑容的劍眉一挑,臉上湧現出無法形容的燦爛光華。他看著我,說:“陛下終於下決心了嗎?第一個就告訴我嗎?”
“嗯。”我說:“首先,就從邊境四鎮的軍人開始。後天,北帝離開濟南,我們可以借送行之名,巡視四鎮。”
“不錯。”華鑑容讚許的笑了。他遠眺逶迤群山,悠然地說:“軍人思鄉心切,也是人之常情。”
我忽然冒出一句話來:“洛陽城裡春光好,洛陽才子他鄉老。”
華鑑容的目光投向我。我側開臉去,說:“那是你到荊州任刺史的第一年,寫的信上說的。覽給我看了,我就說要調你回來。覽是心疼你的,我何嘗不是?”
他呆立半晌,下定決心似的說:“只要我活在世上,陛下的革新就一定可以進行。但結果如何,不試是難以得知的。”
我不敢再和他目光接觸。鳥鳴空山,格外幽靜。我望著天空,說:“你是竹珈的師傅,覽不在了,如果我也不在了,請你多費心吧。王氏一族,你是一人。不論孰輕孰重,全都是竹珈可託的力量。”
俯視山谷的深處,柔藍一水。如果此時看華鑑容的眼睛,也會是這樣動人吧。我心裡這樣想,卻決心不再看他。
北上之路,如同想象的那樣單調。蒼山環繞的古城,夜晚殘月如鉤,羌笛陶壎,吹得悽然。連北帝都對我說:“聞得此音,何人不起故園情?”進入四鎮之一護南府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青年將官。他二十四五,容顏整麗,曬得微黑的臉上,帶著儒將特有的明銳笑容。
“臣宋鵬恭迎聖駕。”他的動作乾脆,但一點不令人覺得粗魯。
我笑了笑:“你就是宋鵬?朕讀了你寫的奏摺,很想見見你。”
他笑笑,頗有點寵辱不驚的味道。目光遇到我後面的華鑑容,陡然驚喜。“臣當初在華大人家比賽馬球時瞻仰過天顏。”他說。
的
“是嗎?”我也笑了:“過去很多年了。”
我又問他:“你是獨子嗎?”
“不是,臣有個弟弟,如今在宮中供奉。”他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