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這把——
鐵子正將酒倒滿,然後將銅壺,還給了他,定定看著那男人,道:“子正就像這隻盞,滿了,無容能盛上柱國之氣量。”
男人聞言,只看著那盞幾欲滿溢的酒。
鐵子正瞧著他,道:“上柱國若執意如此,請恕子正無法繼續相陪。”
“你要在此抽手?”男子將視線拉回他臉上,問得極輕。
他眼也不眨,開口應答。
“是。”
該死!
荼靡惱極,握緊了拳,正要舉步上前,卻見眼前夫人捂著唇,身輕顫,臉上神情哀痛至極,教她一愣。
“沒有轉圜的餘地?”上柱國再問。
“沒有。”鐵子正直視著他,對其灼灼視線,不閃不避,“若然欲現在舉事,就算成功,必也有太大風險、太多後患。子正行事,還需三年,三年後,我必保你不必染血,不殺一人,便能登楚之大位,問鼎中原。”
上柱國沉默了。
屋外,豔陽高照,蟲鳴唧唧。
夏日熱風,拂過綠葉,掠過池面,揚起了窗邊的紗。
荼靡再忍不住,舉步輕移,卻聽到上柱國,開了口。
“好。”
她愣住,以為自己聽錯,但話又來。
“我等你。”上柱國其聲鏗鏘。
荼靡鬆了口氣,淚幾欲奪眶,夫人更是腿軟的,緩緩扶著屏風,跪坐在地,她美目有淚,唇卻噙著笑。
她也想笑,她的腿也軟了。
怕自己會跌倒,慢慢的,荼靡蹲跪了下來,同她一起。
現在,不急了。
惡虎,仍是這方的惡虎,不需再急……
荼靡撫著心,深深慶幸,自己看錯了上柱國,真的慶幸。
她看著屏風上的四翼鳳鳥,甚至想著,或許上柱國當真是鳳,而非虎。
他若有此氣量,天下定能太平。
定能,太平。
“就三年。”男人要求,“多一日,都不行。”
鐵子正展顫,微笑舉盞,承諾:“成,就三年,多一日,子正願提頭來見。”
“好,一言為定。”上柱國舉盞,同敬。
鐵子正朝他頷首,道:“一言為定。”
兩人碰盞,一同昂首,豪氣萬千的喝光了手中盞裡的酒。
然後,相視而笑。
鐵子正放下銅盞,“謝上柱國賞酒。”
男人擺擺手,道:“不必謝我,此酒,還是你三年前,在我升官時,派人送來的賀禮。”
“是嗎?”鐵子正瞧著酒,淡笑。
“那年,我升官,夜辦大宴,全城商賈,就你未到,只禮來而己。”
“子正病了。”他說。
男人抬眼,開口:“我以為,病的是荼靡。”
鐵子正瞧著他,也不否認,只道:“上柱國也知查我了。”
男人笑了,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教的,我怎敢忘?”
他唇微揚,只說:“此為孫武之言,非子正之思。”
“但確是你把孫子兵法給我的。”
“得之,要能習之;習之,要能用之。若上柱國不習、不用,子正給再多,也是枉然。”
語畢,鐵子正起身,“上柱國人貴事忙,子正尚有雜務,這就告辭了。”
上柱國聞言,跟著起身,道:“我送你。”
鐵子正本要蜿拒,但今日已拒他多次。
轉念,只抬手躬身回禮,道:“那就煩勞上柱國了。”
“請。”上柱國抬手,示意他先行。
他轉過身,舉步。
男人瞧著鐵子正瀟灑直挺的背影,然後垂眼。
桌案上盛酒的杯盞,已空,很空。
但獸面銅壺裡,溫著的酒,仍是半滿的。
女人的聲,輕輕,在耳邊悄悄,低語著。
鐵子正,若允婚,便能成事;他若拒絕,將來必成阻礙,後患無窮。
又者,上柱國大人,他事事攔著、擋著您,為的是什麼?真為您嗎?還不是為利嗎?商人重的,就是利呀。
您,可得想清楚,他可真當您是主?
將來,這楚王,是您當,還是他坐?
眼裡,陰光一閃。
將來,問鼎中原,這天下,又是誰的天下?
他抬眼,瞧著眼前那人。
大人,莫成了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