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母親怎生的把我處治,若要叫我到那班哄騙鄉愚,專說大話的佛婆面前,去叩頭請罪,這是死也不能的。”呂太太聽了,更加氣憤道:“你這個畜生,竟敢這般倔強,你若不好好的,過去磕頭賠禮,今天我這一條命,也不要了。就和你這個畜生,拼上一拼,我死了少不得有人和你說話。”呂仰正聽了,不覺也有些害怕,想來想去,真覺得有些進退兩難,要是依了她的話兒,過去叩頭認罪,那裡伏得下這口氣兒,要是咬定牙齒,不肯依她,又怕他母親一時拙見,當真要拼起命來,這卻不是頑的。想了一會,心上十分焦躁,暗想母親向來性情最好,就是有時和我吵鬧,也從沒有像今日這個樣兒,怎麼今天竟這般的暴怒起來,這都是近了她們這一班東西,被她們今天攛掇,明天攛掇,所以連氣質都變化了。想到此處,不由得一盆烈火,直透青雲,把心橫了一橫,連連的向他母親搖手,厲聲說道:“不是我做兒子的不肯承順,實在這件事兒我並沒有什麼錯處,為什麼要我朝她叩頭?母親一定要幫著外人,和自家的兒子過不去,那也只得任憑母親的了。”呂太太聽了,只氣得體戰身搖,面青唇白,搶步上前,便和呂仰正結在一起。那些人都在旁邊看著,竟沒有來勸的人。呂仰正心中一急,倒急了一個主意出來,高聲說道:“母親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要和我這般鬧法,這都是她們攛掇出來的,若是果能出了什麼事情,我拼著性命不要,不把她們一個個撕成兩片我也不姓了這個呂字。”呂太太正在氣得發昏的時候,忽聽見兒子說了這一番說話,倒不覺呆了一呆,那起先被呂仰正打下壇來的怪物,見呂太太和她兒子拼命,心上得意揚揚,卻不提防呂仰正說出這幾句發狠的話來,真是入耳錐心,轟雷激電,覺得十分的害怕起來,暗想這個人,說得出來,做得出來,不要當真報起仇來,不如還是學著我佛的慈悲普度,上去勸解開了,將來也好叫他見我些情,或者不來尋事,也末可知。想罷,便走過去,把呂太太一把推開,口中向她說道:“你也不必和你兒子拼命,你要曉得今天這樣一來,正是我命中的魔運,早已註定了的事兒,與你兒子絕無干涉,他不過是暗暗的在那裡受人差遣,自己不曉得這個道理罷了。你可曉得從前我佛如來,在舍衛國修行的時候,尚且有魔障到來,被一個什麼國王,將我佛如來的手足耳鼻,一齊割了,那時如來也沒有記他什麼冤仇,何況我的道力?畢竟趕不上我佛如來,那裡就保得沒有一些兒魔障,你若一定為了我的事情,要叫你兒子和我叩頭服禮,那倒不是佛法平等的意思了。”說也奇怪,剛才那呂太太一團盛怒,好像真個要和呂仰正性命相搏一般,現在聽了她幾句不倫不類,無憑無據的說話,把方才的那種樣兒,不知化到那裡去了。登時諾諾連聲的,連應了幾聲是,又回顧呂仰正道:“你聽聽真是佛門廣大,不和你們計較,你還不稽首皈依麼?”呂仰正道:“我生性不信這些神鬼的事情,母親不必說了。”呂太太聽了也無可如何,只得挽著這位師父,擁到自家房內去了。呂仰正眼睜睜地看著她,長嘆一聲,卻也一時想不出勸化的法子,只好罷了。這且按下不提。
且說呂仰正打的那個怪物,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呂太太為什麼要這樣的尊敬她,又排著幾張桌子把她供在當中,自己卻又在下邊磕頭禮拜,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在下書中沒頭沒腦,不曾提起,料想諸位看官,看了在下的這部小說,也有些沒頭沒腦的,不得勁兒。如今閒話休提,且待在下把這個怪物的出身來歷,細細的敘說一回。只說蘇州省城,和太湖極近。那太湖地方,橫跨三州,是個梟匪出沒的所在,所以江蘇另有一標太湖水師,終年泊在太湖裡頭,和那班梟匪追逐。那時辦水師糧臺支應所的,是個姓龔的委員,叫做龔維藩,拔貢出身,年紀不過二十多歲,卻不是江蘇本省的官。在下做到此處,就有個官場中人,來和在下說道:“你這句話講錯了,你是個江蘇本省人,所以不曉得本省官場的規矩,我卻在江蘇官場上,混了幾年,曉得這些規例。你們江蘇地方,候補人員,擠得滿滿的,人多差少,要是出了什麼差使,調劑本省的人員,還來不及,那裡輪得著一個拔貢,來當這個差使。”在下聽了,便和他說道:“你的說話,自然不差,然而這件事兒裡頭,卻另有一個緣故,你且不要性急,聽我慢慢的說來,就曉得我的說話,不是欺人之談了。”閒話休提,只說這龔維藩的父親,本來是個江蘇的有名州縣,署過幾回優缺,上臺甚是器重他。藩臬二司,更是和他莫逆。這太湖水師糧臺支應所的差使,給他一當就當了**年。那一年秋間疫癘盛行,這位龔公染了時疫,醫治不效死了。藩臬兩司念他生前的好處,就聯名稟請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