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強十分懷疑自己這邊三十七人是否有打死那麼多的敵人,他把人頭撥了一半給輕騎營和閩浙東協,說那些應該是他們的功勞。秦邦屏、吳文傑根本就不好意思接收,張名世和戚金則斷然拒絕,說閩浙三協雖然只剩了他們東協這一支,可是戚家軍脈延續出來的隊伍根本就沒有爭功的習慣,更不用說無端受取戰勳了。兩邊人爭了半天,一個人頭也沒有送出去。符強沒有辦法,只好由得他們。
輕騎營和閩浙營的將士們,顯然對奴兒哈赤的馬車差點讓自己這邊陷入萬劫不復境地的行為十分痛恨。熊延弼雖然一再交代張名世、秦邦屏他們不許找事,以免落人口實大家朝廷上不好交代。將領們聽話忍了,閩浙營的軍士們紀律嚴明也忍了;可是輕騎營的騎兵們臉上卻都是恨恨切齒,一個個裝著看不到的樣子,故意縱馬在哪些翻撒在地上的人參鹿茸貂皮上走來走去,硬生生把上萬斤的貴重藥材和皮貨踩成了爛泥。
符強看著那群馬和俘虜頭疼,不知道該怎麼處置。
豐有信笑得開了懷,說大明賞功的規矩,俘獲的人畜財物都歸個人。俘虜不要可以獻俘加換戰勳賞銀,馬匹可是現在急需的好東西,頭疼實在沒有道理。他當即讓連守禮帶著本隊去附近僱人,除了留下十幾匹換乘以外,其它的馬匹全部由他們押送回三姓堡。
一切事畢後,巡按衛隊和兩營人馬揚長而去,把奴兒哈赤等人丟在原地。
熊延弼看上去有些困惑又有些憂心,符強正想問他擔心什麼事。卻見他突然回頭看了看奴兒哈赤那些人的方向,向著自己問:“強兒。你說這大明江山,會不會萬世永續?”
“萬世永續?礦稅監滿天飛,民變遍地起。我看它能再撐個三四十年就了不起了。”以符強到這個時代的時間來說,總共也才一兩個月,說這些話絕對不付責任。礦稅監是從虎爺哪知道的,至於民變什麼的,那就是史書上得來的了。熊延弼莫名其妙地向他問起明朝的命運,符強居然也莫名其妙地把自己所知道的歷史狀況脫口說了一些出來。
“礦稅監荼毒天下,誰都知道,我們這些御史年年參劾,可是他們是皇上親任的啊,總也參不倒。這些年雖然各地疫情和饑荒大起,民變也有一些,可是好像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吧?”熊延弼說著向符強看了過來,哪眼光似乎在等著他證實什麼。
符強覺得自己說漏了嘴,急忙說:“我隨便猜的。這些民變目前還小,過個十幾年就有可能遍地烽火了。”
“哦哦。”熊延弼滿腹心事的樣子,沉思了好久,又問:“你說。將來大明最大的外憂會是什麼?會不會就是這個奴兒哈赤。”…
符強立即血衝上腦,大聲說:“這個韃子酋長,到處掠奪奴隸財物充實實力。別看他現在一副受欺負的可憐相,如果我猜的不錯,十年之內,他一定會起兵反明!”
這幾句話聲音遠遠的傳了開去,連輕騎營和閩浙東協的人都轉過頭來看他。
熊延弼急忙小聲說:“噤聲。這狗賊肯定和李成梁有什麼交易,可是咱們沒有證據,這些話不該在人前說。你以後記得了,這種隱秘話題不要這麼大聲叫喚。”
一天後,隊伍在山海關前紮營歇息。第二天一早,兩邊整隊告別。
張名世和戚金倆人來到了符強和豐有信面前,站了好久沒有說話。最後張名世輕聲問:“豐兄弟還記得我們吧?”
豐有信有些哽咽,說不出話只是點點頭。
戚金輕聲說:“我們要回遼陽了。替我們向陳叔公、茅叔公和眾家兄弟問好,有什麼需要儘管來找我們。”
龔鐵砧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說:“我外公和其他叔伯、叔爺在被李如松偷襲時就重傷死了,現在叔爺輩的只剩虎爺一個,我們老小也只有六百多人了。”
張名世和戚金倆人急忙問是怎麼回事,豐有信簡單地說了閩浙南協的真實遭遇。張名世聽完,兩眼隻眼睛突然變得血紅,大吼一聲,拔刀向路邊的大樹,轉身就要向十幾丈外的騎銃兵們下令。戚金急忙抱住他,把他就要喊出口的話硬生生捂回嘴裡。
熊延弼急忙遠遠地支開衛隊,走過來不動聲色地說:“什麼事鬧得這麼大的動靜?如果是私事,最好還是你們兩個人知道就好。閩浙營雖然紀律嚴明,畢竟人多嘴雜。閩浙營南協和北協已經消失,如果你們再把持不住躁亂起來,戚家軍在大明軍隊裡就沒有種子了!”
說完熊延弼徑自離去,和衛隊慢慢前行。
符強和豐有信急忙勸慰了好久,張名世才穩住了情緒,和戚金一起灑淚歸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