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翔鳳將袁崇煥拉到楹柱後面,奮力一掌,將北向的小窗擊爛,急呼道:“督師先走!”
袁崇煥圓睜雙目,慍聲道:“翔鳳,我什麼時候帶頭退過?”
林翔鳳又是慚愧又是感激,垂淚道:“督師千金之體,天下蒼生共賴,怎可以守此坐以待斃?世上沒了我們幾個不打緊,若是、若是沒了督師,咳、咳,那遼東還有哪個可指望?我等兄弟豈非成了大明的罪人,咳、咳,真、真是萬死莫辭呀!”
二人爭執之間,屋內煙氣已濃,眾人嗆得不住咳嗽,呼吸艱難,韓潤昌與林翔鳳對視一眼,低喝道:“擒賊先擒王!”一腳將屋門踢開,林翔鳳連連將屋中燒著的桌椅丟擲,二人雙雙躍起,勢若瘋虎,直向黑衣人撲來。黑衣人暴退幾步,喊道:“不必與他死拼,只用暗器招呼他。”二人眼看暗器如滿天花雨疾射而來,情知厲害,不敢硬拼,揮刀護住要害,且舞且退,堪堪又要被逼回屋內。正在危急,山腳下驟然傳來陣陣喊殺之聲,袁崇煥見援軍將至,命軍卒將剩餘的狼牙箭射出,將屋外的殺手逼退數丈,暗器已是難以打到,率軍卒跳出門來。
不一會兒,喊殺聲漸近,林翔鳳呼道:“督師在此——”氣發丹田,聲聞數里,只一疏神,已有幾隻暗器打在身上,好在距離甚遠,力道已緩,入肉不深。
謝尚政大呼道:“我們來了!督師無恙麼?”黑衣人見勢不妙,呼哨一聲,霎時退得無影無蹤。不多時,謝尚政率將士殺到,謝罪道:“卑職來遲,督師受驚了!”回身將五花大綁的尹繼阿推過來,一腳踢倒,罵道:“兵營一有動靜,卑職便帶人前來增援,不想這狗賊竟在半路狙擊,好在雙島這些軍卒經不得一陣衝殺,各自散了,不然豈不誤了救援大事!”
尹繼阿早已嚇得癱在地上,林翔鳳一把將他提起,問道:“那個黑衣人是誰?”
尹繼阿坐起身形,驚恐地看看四下,顫聲道:“他是毛……”話未說完,一聲冷笑傳來,“你好大的膽子!”遠處的山石後飄出一個鬼魅般的影子,赫然便是黑衣人,他雙手齊揚,隨即向後山奔去。
韓潤昌大急,事起倉促,不及多想,縱身護到袁崇煥身前,林翔鳳看不清他發的什麼暗器,不敢伸手去接,只這一緩,便見尹繼阿翻身倒地,俯身探看,見他的眉心和咽喉各插一枚長長的喪門釘,早已氣絕,兀自大睜著兩眼。暗忖:黑衣人去而復返,竟悄無聲息,想必是有什麼密道機關。想到此處,忙說道:“督師,敵暗我明,前途險惡重重,不如連夜回寧遠。”
袁崇煥搖頭道:“毛文龍以為我受此襲擊,必定驚嚇而回,正可出其不意趕往島山。本部院倒要看他耍什麼花樣?”
謝尚政跟在袁崇煥身後,皺眉道:“督師心意已決,卑職不好再勸。只是遼東這副擔子何止千斤?都在你的肩上,朝廷無人可換,還是不要大意的好。”
袁崇煥停住腳步,撫劍嘆道:“我何嘗不知?但是隻是一味堅守,遼東恢復必回遙遙無期,實在有負皇恩。若能收服毛文龍,無異如虎添翼,水陸齊發,直搗黃龍便為時不遠了。毛文龍暗地裡與後金款和,雖只想貪圖些金銀財物,並非一心投靠,但我既總督遼東,實在難以容他腳踏兩隻船,不思報效朝廷。唉!東江之事如不能善加督責,難免群起效尤,令不能禁,如何用兵?東江雖小,事關重大呀!不可置之不理,冒些兇險卻也值得。”
船隊連夜拔錨起航,天色漸明,大海潮生。此時,西南風起,順風順流,船行甚快。過了松木島、小黑山、大黑山,風勢已小,波平浪靜,海水漸漸轉成藍色,異常澄澈,自是與淺海不同。袁崇煥不時用千里鏡瞭望,卻見一個小島猶如一頭肥豬橫臥在海上,心中大奇,知道副將汪翥祖輩在遼東打漁,喊來詢問。汪翥笑道:“此處已屬黃海了,離旅順口不遠。那島本來沒名字,後來往來的漁夫見其形狀酷似一頭肥豬,便取名豬島。”說著又指點道:“這一帶島嶼甚多,起的名字多是蟲魚禽畜之類,豬島以外,還有什麼鳥島、蛇島、蝦蟆島、牛島等諸多的怪名。這些島中,蛇島最為兇險上,卑職從小時就沒聽說過有人踏上蛇島半步。”
“為什麼?”
“島上遍地都是黑眉蝮蛇,也不知有多少條,奇毒無比,見血封喉,不用說上島了,就是遠遠地瞧上一眼,也要嚇得幾天心神不寧的。”
袁崇煥聽得興味盎然,問道:“咱們要去的島山上可有什麼奇怪之處?”
“島山三面環海,只有西邊與陸地相連,離旅順口陸路十八里、水路四十里。島上不生樹木,一座不高的小山宛如亂石堆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