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意,早日了結遼事,以解陛下焦勞。”
崇禎徐步走下丹墀,親手挽起袁崇煥說道:“卿所言更見忠愛,此次遠赴遼東,朕不知你何時歸來,但卿畢竟曾經打過,將士一體,同心協力,滅寇何難!”
袁崇煥俯身跪下以頭觸地,竟似有些傷感道:“皇上威德,必定滅寇!”
崇禎笑道:“起來,起來!朕已命光祿寺準備了酒飯,一壯行色。起去吧!”
袁崇煥吃了賜宴,將剩餘的酒飯收拾了一些,出了宮門,佘義士忙迎上來道:“許大人邀老爺到柳泉居小酌。”
“可是許譽卿?”
“只說是兵部許大人,小的不敢問及名諱。”
袁崇煥將手中的酒飯遞與佘義士道:“這是皇上所賜酒食,你回驛站自用吧!”
“多謝老爺!小的前生積了什麼德,託老爺洪福,竟也嘗得到御膳了。”佘義士喜極而泣,“要是太夫人與夫人在就好了,也能嚐到皇后娘娘親手做的飯了。”
袁崇煥幾乎笑倒,說道:“你哪裡聽的這些胡說?御膳坊有的是天下的名廚,哪裡用得著皇后娘娘親做。”
佘義士紅著臉扭捏道:“小的聽說書人講的。小的見他也是個識字讀書的人,便信了。”
袁崇煥笑著脫去冠服,命佘義士帶回,只穿了件白色中衣,頭上扎一塊青巾,打馬緩緩而行。
瀛州酒樓早已易手,換了主人,又改回了原來的字號——柳泉居,掛上了當年大學士嚴嵩的手書匾額,買賣依然興隆。袁崇煥剛到樓前,早有小二接過韁繩,許譽卿一直在門內等候,也是一身時樣便服,二人也不寒暄,徑直上了三樓雅間。飯菜早已擺上,兩熱兩涼,葷素各半,許譽卿將袁崇煥讓了首座,從桌下提出兩壇酒來,說道:“督師身系天下萬民所望,朝廷重臣,如日中天,承蒙撥冗來會,不勝感激。這是敝鄉所產狀元紅,在下開蒙時,家嚴親手埋於地下。萬曆四十四年,在下中了進士,回籍省親喝了一些。天啟三年,在下來到京師,便帶了數壇埋在舍下院中,每遇大事便取出小飲一些。不知督師可喝得慣?”
袁崇煥拱手道:“浙江米酒甲天下,紹興狀元紅更是米酒中的佳釀,色如琥珀,醇香可口,實在不下仙人所飲的玉液瓊漿。今日召對得老先生一言,醍醐灌頂,大恩不言謝,學生請以兄弟相稱。”
“也好。袁兄屈尊赴宴,足見情誼。”許譽卿用手輕輕拍開一罈,登時滿室酒香,仰頭用力猛吸一口,竟自大聲讚道:“好酒,好酒!”便推與袁崇煥,酒香撲鼻,甚是濃郁,袁崇煥也禁不住讚道:“果然是好酒!”
許譽卿道:“此酒藏了將近五十個年頭,豈有不好之理?”說著將另一罈的泥封拍開道:“各掃門前雪,一人一罈,不必謙讓。”也不用杯,兩手擎起酒罈,咕嘟嘟連飲幾大口,將酒罈一放道:“這紹興狀元紅其味雖美,失之於甘,略稍淡薄,當用巨觥大斗飲之,方顯氣概。嶽武穆道:直搗黃龍,與君痛飲,何等的英雄豪邁,令人不可仰視。今日既無巨觥大斗,便用酒罈痛飲如何?”
“如此最好。”袁崇煥照他的樣子捧壇喝了,笑道:“許兄還是放心不下遼東?”
“非也,非也!在下不是放心不下遼東,是放心不下袁兄。”許譽卿面色微紅,想是喝得快了,連打幾個酒嗝。
袁崇煥問道:“小弟怎生教兄放心不下?弟出入遼東數次,建虜刀箭雖利,也未傷及小弟毛髮,何必擔憂?”
許譽卿搖頭道:“袁兄久在沙場,不知仕途險惡,舉世所不得不避之嫌疑,你卻不知避諱而執意獨行,暫借皇上之力保遼東糧餉無憂,小智耳,但兄當廷請命,刁難面辱諸臣,大事也。弟深恐兄樹怨過多,因小失大,諸臣表面敷衍,暗中掣肘,將如何應對?”
袁崇煥嘿然無語,半晌才嘆道:“弟也頗擔憂,只是要五年平遼,顧不得許多了。”
許譽卿苦笑道:“內有讒臣,外難立功。袁兄長於治兵而拙於謀身,走得是一步險招呀!”
袁崇煥憮然道:“弟當年有專疏上奏先帝,些許話語記憶猶新,‘勇猛圖敵敵必仇,奮迅立功眾必忌,任勞則必召怨,蒙罪始可有功;怨不深則勞不著,罪不大則功不成。謗書盈篋,毀言日至,從古已然,唯聖明與廷臣終始之。’朝中若有人專意相對,卻也無可奈何,只盼皇上聖明,是非厘然,為小弟解脫。”
許譽卿搖頭道:“皇上聖明,但也不會事事如兄所願。兄深入遼東,萬里之遙,君臣如何相知?一旦聖眷有失,禍當不測。袁兄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