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險,而不求穩妥踏實?自己可還有好大一家子人呢!他越想越覺心驚肉跳,霎時冷汗遍體浸出,溼了中衣,耐著性子靜坐不語。“呈秀,你以為如何?”魏忠賢見他未隨眾人稱頌,知他必有疑慮。
崔呈秀笑道:“老祖太太千歲所言固然高妙,但孩兒斗膽以為有兩點難處不容迴避。”
“什麼難處?”魏忠賢眉毛一斂,客印月向他瞟來。
“朱姓子孫,張皇后可能會容易接納;九千歲的侄孫,張皇后則未必願意扶持,所謂狸貓換太子,實際是改朝換代,張皇后身為國母,恐難參與其中,是為第一難處。第二難處是朱姓藩王遍封天下,多富可敵國,若是行事不秘,走漏風聲,天下洶洶,流言四出,眾位藩王勢必起義兵勤王,京師不過彈丸之地,何以抗拒?果真至此,不但大事不成,而且我輩危矣!遑談什麼榮華富貴?”
養源齋裡一片沉寂。崔呈秀又望望田吉,田吉離了座位,走到屋子中央,先向魏忠賢、客印月各施一禮,才說:“小的以為崔二哥說的極是。九千歲與老祖太太千歲權傾一時,位極人臣,榮華富貴來之不易,誠宜加倍惜之。”
魏忠賢聽了,默然良久,嘆道:“常說買賣越小,越怕折了本錢。看來買賣大了,也是一樣的。呈秀、田吉,人要是老想著留條退路,就會失了銳氣。你們都富貴慣了,也都賠不起了。”
崔呈秀情知魏忠賢已生疑心,也不急於辯解,只揀感恩的話說道:“孩兒如今的富貴都是爹爹所賜,不敢有忘!孩兒所言也不是萌生了什麼退意,只顧惜身家性命,實在是怕爹爹一招不慎,落得晚景淒涼。”滴下幾行淚來。魏忠賢聽他說得越發難聽,只道是有心咒他,面沉如水,極為不悅。
田爾耕霍地起身喝道:“二弟,切莫聳人聽聞!哪裡會有那般的險惡?哪個不從,便教錦衣衛抓了,東廠的牢獄可都是空的!”崔呈秀以為他有意威脅,冷笑道:“若是忠於爹爹也要羅織入獄,天下之大,真不知要再建多少座牢獄了!”
“住嘴!”魏忠賢左手重重地一拍桌子,威嚴地喝道:“都什麼時候了,竟還這般爭吵不休!咱家的事體已有九分的緊迫了。”
眾人低頭不語,屋內又沉靜下來,幾乎可以聽到軒前潭水流動的聲響。一言未發的倪文煥試探著說:“若九千歲定要用狸貓換太子的計策,不妨偷偷蓄養幾個宮人,教她們各自懷孕,到時選一個日子合適的孩子,奏知皇后,既然是先帝遺腹,或可矇混過關。”
魏忠賢嘉許道:“如此就嚴密多了。時事緊迫,還是分頭行事。奉聖夫人負責挑選宮人,永貞……不,還是呈秀去試探一下小張嫣。此事最為緊要,若她肯合作,諸事自然容易得多。”
客印月說:“我已安排了小德子監視張嫣。”
“就是你身邊的那個陳德潤?還算機靈!只是他一身細嫩的皮肉,你真捨得他跑前跑後的?”魏忠賢大覺滿意,看著客印月滿身的肥肉,竟略帶淫穢地調笑起來。
張嫣剛踏入坤寧宮,就有一個年輕的太監急急過來跪下:“奴婢陳德潤給娘娘請安。”張嫣見他眉清目秀,說話斯文,手腳乾淨利索,頓生好感,命他起來,又問道:“你是哪裡來的?”
“回娘娘的話,奴婢伺候得老祖太太千歲好,就升做了坤寧宮總管。”陳德潤神色恭敬地答道。張嫣心中一驚,重新上下打量陳德潤道:“我並沒有換人的旨意。”
“老祖太太千歲看娘娘日夜操勞憂思,怕宮裡人手不夠,就舉薦奴婢來伺候娘娘。”
張嫣冷冷地說:“是來監視我的吧!”
陳德潤嚇得跪倒在地,叩頭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張嫣幾乎一字一頓地說:“知道就好!既然你來了我坤寧宮,就要懂規矩,若是吃裡爬外,也必是知道下場如何!”
陳德潤慌亂地應道:“是,是!奴婢忠於萬歲爺,也忠於皇后娘娘。”他本是極懂風月的妙人兒,在客印月的鹹安宮每日裡花前月下,過慣了風光旖旎的日子,享盡了女人的溫情,原以為哄騙女人的方法並沒有什麼不同,沒料到剛到坤寧宮就被迎面澆了一頭冷水,一時嚇得不知所措,面色蒼白,冷汗直流,風趣的言語和文雅的舉止自是難以使得出來。
張嫣也頗忌憚魏忠賢、客印月,見他嚇得哆嗦,便不再呵斥,換了臉色道:“你退下吧!忠心當差,我自會看重你。”陳德潤口中期期艾艾地退了出去。
張嫣在紫檀鑲金的龍鳳椅坐著,閉上眼睛,似是看見魏忠賢與客印月躲在宮裡的角落嘿然冷笑,注視著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