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龍錫道:“韓一良只是從七品,督察院右僉都御史乃是正五品,一下子升得太快,是不是……”
崇禎打斷道:“那有什麼不可的?從太祖高皇帝到朕,歷來都是不拘一格用人的,若都依資歷名望,熬到入閣拜相豈非都是賜杖之年了。朕年才弱冠,如何用得起?”
錢龍錫不敢再說,忙答應道:“臣回去即刻辦理。”
王永光出班道:“皇上,臣有一言請問韓一良。他所講上京朝覲花費尤多,各個品級都有成例,言之鑿鑿,當知詳情,必有所指,請皇上命他明言,舉發貪贓最甚者,以為警戒。臣忝為吏部之長,稽核天下官吏,每年考核,三歲大比,升遷調降但憑卓異與否,並不知什麼成例,然恐左右侍郎與各司分設郎中、員外郎、主事以權納賄,而臣不察。若關係吏部,臣必破得情面。斷無遮掩庇護之意。”眾人聽了驚懼此人心機之深沉,又喜他代自己開脫罪責,各懷心事一齊望著韓一良。
韓一良聽了,如墜冰窟,方才皇上破格擢用的喜悅登時化為烏有,惶恐道:“臣所言官吏貪風,其實對事而不及人,所舉事例只是為說理而已。”
崇禎安慰道:“不必害怕,朕與你做主,儘可當廷直言,五百兩書儀既非從天降,又非從地出,到底是何人所贈?”
韓一良不勝遲疑,支吾道:“當時夜色深重,臣看不清來人的面目,那人只將銀票拋下便走了。”
崇禎冷笑道:“豈有送禮而不明言所求的道理?你心存情面,便來敷衍,難道朕是可欺之主嗎?”
韓一良越發驚恐,辯解道:“納賄一事,臣原本就是風聞,實在不曾知曉姓名。”
崇禎厲聲道:“難道朕是不通情理之人嗎?朕嘉許你忠直,你卻越發欺朕了,難道一人都不知曉,突發奇想而有此侃侃之論?必將姓名指來,不然以通贓論處。”
韓一良已無退路,跪地叩頭道:“臣所指納賄者不過以下四種人,已經彈劾下部議論處久拖未決者、不孚眾望而竊擁重權者、俸祿不多而廣置房產者、投機鑽營而求內閣點用者,有關衙門查核即可明白,實在不需臣明言。”
崇禎臉色一霽道:“你明言與衙門查核,二者並行不悖,不必搪塞。此時不想講出,明日上個條陳亦可。”
韓一良叩頭有聲,哭泣道:“皇上必要臣指名道姓,臣不得不奉旨。據臣所知,貪墨納賄以前朝崔成秀、周應秋、閻鳴泰數人為最,近來貪墨者究竟都是些什麼人,吏部職掌考核,定然知曉,皇上也可體會。”
崇禎勃然變色道:“方才所言明明有人,卻以周應秋已有公論之人敷衍塞責,如何前後矛盾?既賣直沽名,卻又躲閃含糊,如此首鼠兩端,足見本性泯滅,都御史豈是輕易做的,檢舉有功,方可實授。”
韓一良叩得額角血紅,哽咽道:“臣不為向皇上求擢升官職,但為揭露積弊,今將生死置之度外,知無不言,但有一事求皇上恩准。”
“講!”
“准予臣回籍安養。”
“為何?”
“臣害怕,臣與大夥兒為難必不容於士林,孤身一人實在無力應對今後的變局。”
崇禎咬牙道:“朕準你。”
韓一良回頭看看群僚,朗聲道:“臣聽說工部召商採辦物品,經辦官員層層抽扣,發銀一千兩,到得商賈手裡不過三四百兩。此情如何,皇上一問便知。”
“所涉何人?”
“工科給事中王都、陝西道御史高賚明。”
崇禎命道:“傳他二人來回話!”
不多時,王都、高賚明跪在丹墀下,崇禎問道:“朕命你們巡視廠、庫,查奸革弊,發銀一千兩實給三四百兩,其餘六七百兩竟敢私自瓜分。此等積弊如何不報?”
王都急忙回道:“臣奉旨巡視節慎庫,交放錢糧都是依照工部出據的領狀,並無二八抽扣之弊。工部書辦汪之蛟曾想謀取堂批,包攬山東外解而後瓜分,臣當即究治。至於發到庫外,已不是臣所管轄,而屬工部監督。今日大司空張鳳翔在,皇上可當面查問。”
崇禎掃一眼張鳳翔,見他早已出班跪了,詰問道:“可有此事?”
張鳳翔道:“錢糧未出庫時,差人與外面商賈早已默契,商賈又怕工部抽取,返還自是避過工部。”
崇禎點頭問王都道:“此事根由全在你們,不經過你們批准發放,誰能瓜分?朕早聽說瓜分之例以前是二八,近年改為四六,你們豈會不知?”
高賚明道:“臣所過手的銀兩三萬有餘,商賈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