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來,快起來!都起來說話,如此本部院越發覺得對不住大夥兒。”袁崇煥一手一個將前面的將官拉起來,卻有將官見他如此推心置腹,哽咽不起,大帳裡登時悲聲大作,哭成一團。
袁崇煥道:“本部院知道你們改姓毛,都是逼不得已,姓氏傳自祖宗,若無什麼大的變故,豈可輕改?你們身家性命都懸他人之手,進退無路,只得背叛祖宗辱沒先人,也屬無奈!如今皇上立志中興,只要你們為國家出力,本部院可以保證今後不用再愁什麼糧餉,也可認祖歸宗。”東江將官聽了,面現喜色,心神漸安,暗恨毛文龍狠毒刻薄。
毛永義大聲道:“弟兄們,義父他老人家待咱們也不薄呀!若不是他老人家。我們還不知是死是活呢!有活命的大恩,就是剋扣點糧餉有什麼打緊的?究竟還是活命的恩德大呀!你們說是不是?”
東江將官卻都默然,個個低頭無人響應。毛永義罵道:“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混賬王八蛋,喂不熟的狗……”
“放肆!大帳之中哪裡有你說話的份兒,退下!”袁崇煥一拍帥案,毛永義心有不甘,氣咻咻地咕噥著退到一旁。
袁崇煥看看呆在當場不知所措的毛文龍,喝問道:“毛文龍,朝廷每年以十萬人馬之數解發東江糧餉,其實東江不過兩萬八千餘人,多出的糧餉哪裡去了?往來皮島的商船稅銀與通商朝鮮、日本、暹羅的進項,每月不少於十萬兩白銀,又哪裡去了?本部院奏請錢糧由寧遠核實解發東江,你卻執意往登、萊二州自行買糧,低買高賣,中飽私囊。與你商議定營制,設道廳,稽查兵馬錢糧實數,你竟始終不肯奉命。糜費朝廷錢糧,卻又教東江將士忍飢挨餓,到底是什麼心腸?”
毛文龍支吾道:“修船築城等都要花銀子,督師賬未算清,倒來這裡聳人聽聞。”
袁崇煥冷笑道:“看你們的戰船多有破舊,便知久已失修,修船的銀子哪裡去了?幾年前紅衣大炮使用已多,而你們水上征戰還單憑弓箭,比起開國時的水師還有所不如,一旦遇敵,如何作戰?今日教你看看本部院的戰船如何尖利。放炮!”謝尚政將紅色令旗連揮三下,畫成圓圈,剎時就見岸邊的船上吐出幾道火舌,接連傳來幾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不遠的山坡炸出幾個大坑,東江將官個個失色,山下的兵丁更是驚得抱頭鼠竄。
袁崇煥朝山下指點道:“造這樣的戰船不過幾千兩銀子,你修船如何用了數十萬兩?你還強辯麼!”接著目光逼視著毛文龍,厲聲說:“寧遠多少公事?本部院甘冒風浪,屈尊推誠前來,披肝瀝膽,與你談了三日,好意拉你回頭上岸。哪曉得你狼子野心,總是一片欺誑,你目中沒有本部院也就罷了,當今天子英武天縱,你卻私改他人姓氏,化外稱王,暗存不臣之心,國法豈能相容!”
毛文龍大呼道:“本鎮哪裡敢藐視督師?”
“豈止是藐視?你是要將本部院置之死地而後快。這個東西今日要換與你了。”袁崇煥從內衣取出那柄鐵鑿擲到他腳下,“若非本部院早有提防,只怕已做海底冤鬼了。”刺殺袁崇煥本屬機密,東江官兵沒有幾人知曉,忽見督師擲下一個鐵鑿來,不知何意。林翔鳳將鐵鑿撿起遞與眾人觀看,將毛文龍派人刺殺督師的始末簡略說了,東江將官聽得面面相覷,或信或疑,紛紛議論。
“你血口噴人!寧遠能工巧匠甚多,要仿造一柄鐵鑿容易得很,何足為怪?”毛文龍見刺殺之事已洩露,額頭上登時滿是汗水。
“你看都未看便說仿造,不正是心裡有鬼麼?若說仿造,本部院哪裡得知皮島自制軍械的樣式?”
“袁崇煥,本鎮早聞你威名,還道你是個光明磊落的大丈夫,不料你今日竟尋來一柄什麼鐵鑿栽贓於我,行徑卑汙,實在令人心寒齒冷。說本鎮有罪,難道孤守東江,儲存疆土,便是罪麼?先帝在時,封我為欽差平遼便宜行事左軍都督府左都督,掛徵虜前鋒將軍印,賜尚方寶劍蟒衣,先帝封賜豈是你輕易抹殺的?你身為督師,總理遼東,不思慮驅除夷奴,卻總想法子剪除我毛文龍,同室操戈,我、我就是死也不服!”。
袁崇煥聲色俱厲,喝道:“你道本部院是個書生,沒有經過多少戰陣,節制不了悍將,瞧我不起,本部院所管將官何止百千?你欺君罔上,冒兵克餉,屠戮遼民,殘破高麗,騷擾登萊,騙害各商,擄掠民船,變人姓名,淫人子女,還說沒罪?你所犯當斬大罪十二,小罪數不勝數。”
“什麼十二條?想必都是你捏造強加的!”毛文龍聲嘶力竭,眼裡射出怨毒的光芒。
“我朝祖制,大將在外,必由文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