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再蘸嗎?
第128節:4 群臣勸進(4)
他後悔在昌平沒能一死。心想,在昌平若手中有兵,一定會像盧象升一樣,去殺個你死我活,就是被亂箭穿胸,不也就是傾刻間的事嗎?古人說:慷慨赴死易,從容盡節難。慷慨赴死時,身上有一股氣撐著,胸中有一把火扛著,可這股氣、這把火是不能經久的,一旦有了迴旋餘地,有了選擇,這氣與火便會被熄滅。
他不由又重新將這班人審視了一片,他們中,史可程是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的弟弟;而楊廷鑑、宋之繩、陳名夏是去年癸未科的三鼎甲,眼下可好了,狀元、榜眼、探花爭著去投賊。他們怎麼變得這樣快呢?大行皇帝屍骨未寒,他們便急著投靠新主子,沒有半點猶豫,沒有半點羞恥之心,得意洋洋,準備做新朝的開國之臣,而那躺在東華門外蘆棚內的,只是一個無道昏君,而就是現在,他們吃的、穿的,還是這個“昏君”供給的呢。
唉,仗義半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十字路口,面對生與死的考驗,金之俊行動趑趄、進退失據,竟不知孰兇孰吉、何去何從。史可程把這些看在眼中,乃強拉住他的膀子說:
“豈凡兄,有這麼多人跟著,你還猶豫什麼,走吧。”
他明白,這班人雖打定了主意,但不是沒有顧慮,巴不得多一個人多一個伴,有責任共同分擔,有好處就看誰狠,想到這裡,他不由冷冷地說:
“鄙人離家日久,先要回家看看,就恕不奉陪罷。”
金之俊橫下一條心,只顧低頭望家走。經過輔臣範景文的府門時,果然看到門前有不少人在搖頭嘆息,並聽到裡面傳出一片哭聲。他很想也去範景文靈前一哭,但反過來一想,我配嗎?人家可是節義凜然,不枉稱作讀書人,而我輩不過是草間偷活的蟲豸,可不敢用這渾濁的眼淚沾汙人家的清名。
接著,又從戶部尚書倪元璐家見到了同樣的情景,他真恨不得有地縫,可以一下鑽進去。
終於,他到家了。老僕李栓半掩大門,正張皇失措地探頭在外張望。一眼望見他,竟像他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竟低聲向內喊道:
“老爺回來了,老爺回來了。”
二門內的人聽見了,一齊湧了出來,老母和妻兒看見他,一時都淚眼模糊,恍如隔世。
他先在老母跟前請安,母親流著淚說:“回來了就好,自你走後,我的心就一直懸著,飯也吃不下,這真是老天有眼呀。”
說著,便要他去堂前供著的祖宗神龕前磕頭。金之俊心裡極不情願,覺得自己不能一死殉君,愧對祖宗,但又不忍拂老母之意,只好勉強跟在後面,磕了幾個頭。
回到房中,夫人這才告訴他,原來就在剛才,里正領著幾個大順軍士兵來到他們家中,說他們的王都尉看中了這所府第,限令他們即日出屋,她一個女流,母老子幼,奇書…整理…提供下載正感到無路可走,不想就在這時,陸之祺尋到了他家,見此情景,將士兵斥退,才解了此圍。不過,陸之祺讓她傳話,若不趕快去投遞職名狀,作為逃犯,他仍有性命之虞。
他一驚,這才知自己這一逃,是逃不出陸之祺之手的,陸之祺對他太瞭解了。
他正在猶豫,夫人於一邊欲言又止,在他連連追問下,她又講述城破後的情景:大順軍才進城兩天,前門所有的瓦子勾欄全被包占了,有些不慎的人家,家中女子也被拉到了軍營。長此下去,只怕凡有女兒的人家都會難免,她雖吩咐李栓也在門口粘了一個大大的“順”字,但仍不放心,又將一把剪子交與女兒,一旦不測,便要自裁,他若還不回來,她都要急瘋了。
聽她這麼一說,金之俊才明白,為什麼妻子和女兒都盡洗鉛華,臉上抹滿菸灰,一身衣裙襤褸,就像是廚下的燒火丫頭,接著,他又想起在昌平看到的那十五顆人頭,心不由軟了,只好說:
“唉,粘順字就粘順字吧,順,順,既然大家都順,我們也只能順。
他想,那班人已投過職名狀了,看來我也得去投,他們是為了還當新朝的開國之臣,我就為了保一家老小性命罷。
第129節:4 群臣勸進(5)
於是,他在家中稍作勾留後,便去了牛金星的丞相府。
史可程想攀同鄉其實是一廂情願、自作多情——五年前,牛金星因被人陷害,削去了舉人功名。為此,他一度上京夤緣,找河南同鄉為他說話,並開復處分,他也找過史可程,那時,他在史府遞的是門生帖子,落款是“鄉弟子”,熱臉皮蹭史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