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他救了……
戴著鐐銬的身體畢竟受限,挺拔的白色身影忽然倒退幾步,格開迎面劈下來的刀刃,鋒利的劍身已徑自穿透了肩膀。
血色瞬間洇透衣物; 刺得少年天子目光一縮:“右相!”
熟悉的稱呼脫口而出; 又倉促地咬緊下唇,將本能的一絲緊張狠狠咽回去。
蘇時被圍攻得心力交瘁,根本來不及理身後的小皇帝。雙腕間鐵鏈交錯用力一鉸,將那柄利劍卡在自己肩頭; 順勢旋身將面前的黑衣人踹出戰圈; 卻轉眼就又有人悍不畏死地補上來。
明明都已經被御林衛砍瓜切菜似的輕鬆撂倒一片,剩下的居然還都不依不饒衝著他下手,終於讓蘇時徹底意識到自己究竟弄了個多要不得的技能。
鐐銬限制住了大部分的動作,蘇時蹙了蹙眉,徒手握住劍刃,用力拔下來拋在地上。
宋戎一刀將面前刺客劈開,目光轉向依然處在圍攻中心的陸璃。
浴血的白衣身影幾乎已經站立不穩; 那雙盛著鋒銳殺意的眼眸卻如霜勝雪,依然透著不容折辱的凜冽傲氣。
陌生的情緒悄然激盪,烙在眼底的身影灼得他心口發燙,喝了一聲留神,握緊手中長刀,合身投入戰圈。
有了蘇時穩穩拉住仇恨,御林衛很快佔據了絕對優勢,沒過去多久,刺客便已盡數伏誅。
雖說有止痛劑頂著,體力的消耗卻畢竟不容忽視。眼看著最後一個黑衣人的身影也倒下,蘇時終於得以解脫,不由向後踉蹌一步,身形險些直接軟倒。
兩雙手伸過來,扶住了他的身體。
宋執瀾目光一縮,猛地收回手,面色瞬時冷然下來,拂袖退開兩步。
垂下的手攏入袍袖,掌心溫熱的血液像是忽然變成了灼燙岩漿。少年天子攥緊了拳,血肉橫飛的景象沒有叫他有絲毫動容,可眼前那個人身上不斷洇開的血跡,卻莫名叫他心驚肉跳。
分明是日思夜想恨不得要了他的命的。
每一夜都將屈辱不甘嚼碎了吞下去,每場夢裡都是將那人千刀萬剮挫骨揚灰的冰冷恨意。
卻都在這一刻,盡數化作了梗在胸口的迷惑茫然。
勢頭不妙。
眼看著主角的誤解值上下波動個不停,蘇時緩過一口氣,用力推開宋戎,回身轉向面色陰晴不定的小皇帝。
神色再度冷峭下來,正打算開口撂下兩句狠話,身形卻猛然一震。
宋戎的目光驟然縮緊,雪亮刀鋒倉促閃過,卻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原本是衝著宋執瀾去的利箭,狠狠沒入了陸璃的後心。
時光彷彿一瞬停滯,宋戎眼中幾乎滴出血來,手中鋼刀狠狠擲出,將躲在暗處放冷箭的漏網刺客一擊斃命。
宋執瀾的目光恍惚微顫,怔怔落在那個替自己擋住最後一箭的人身上,身體忽然被寒意包裹,叫他冷得止不住發抖。
鐐銬碰撞叮噹作響,驀地驚醒了兀自怔然的少年天子。
終於再忍不住,宋執瀾上前一步抬手想要去扶眼前的人,卻扶了個空。
陸璃雙膝觸地,跪在他面前。
伸出的手臂頓在半道,宋執瀾呼吸驟滯,目光像是被什麼燙了一下,狠狠一縮,恍惚落在跪倒在自己身前的那個身影上。
這是陸璃第一次跪他。
兩人差了十二歲,陸璃高中狀元那年,他還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稚齡皇子,看著父皇笑吟吟將那個清雅如竹的少年帶進來,指給他做了伴讀。
陸璃做了他三年的伴讀,及冠之後便入朝為官。這三年裡,陸璃從沒跪過他,他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只是殷殷跟在那個明亮耀眼的身影后,享受著他溫柔耐心的教導呵護,日夜期盼著儘快長大,也長成個如對方那般出色的謙謙君子。
可陸璃進入朝堂之後,只不過是又過了短短三年,一切卻都已截然不同。
那個人深得帝心升任右相,自此變得冷酷高傲,飛揚跋扈。那雙眼睛的溫柔笑意早已尋不到半點蹤跡,每次見到他都帶著刺人的傲然不屑。
他忽然就在朝堂裡沒了絲毫地位,說出的話不再有人當回事,要做的事也莫名被百般阻撓。太子府被一再打壓,父皇與世人甚至已經漸漸忘記了有他這個太子。
於是才知道,原來那些溫柔與隨和,清雅與明亮,都不過是一層不堪一擊的掩飾,原來當一個人得到權力,就可以將一切都狠狠踩在腳下。
恨意悄然滋生,日夜苦讀藏書虛心求習帝王之道,暗中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