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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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客行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夢的伊始,是一個血淋淋的窟窿,那血窟窿時而在他的身體裡,時而又是他在那血窟窿裡,他分不清,但既慌又懼。

他疼得厲害。

忽而耳邊有個極軟的聲音對他說,睡吧,睡醒了傷口就好了。那聲音像春水裡的星,像星空中的河,他沉溺在春水星空中,像個未降人世未惹塵埃的乾淨的嬰兒。

他當疑心的,當疑心這聲音的意圖,可他太疼太累,那聲音又太誠摯溫軟,聲音裡帶著些微顫,像是跨過好長的距離才傳到他的耳邊。他聽了,心裡就委屈得厲害,是跨過了好長的距離,好長的光陰,他以為沒人再來尋他,因果輪迴都像是忘了他,他在這世間無因無果無來路無歸處,像是超脫三界的仙,不歸五常的魔,而那聲音於虛空中傳來,他一看,原來自己於紅塵,還有一線牽掛,把他拴在世間。

他的心第一次沒有懸於空中,感到的皆是孤寒苦楚,而是睡在人間煙火中。他感覺到有人細細地裹了他的傷口,脅下的、腰腹的、胸口的、手心的……他覺得那人的手有些涼,不自覺地抖了抖身子,那手再碰到他時,便暖了許多,他忽的生出些有求必應的饜足感來,彷彿那人的手觸到哪裡,哪裡便生出一塊新的皮肉來,他的皮肉在那人的手下一點點燒起來,像被日出一點點染紅的朝霞,他便又有了活人的氣息。困住他的那個血窟窿越來越小了,他真的覺得沒那麼疼了,便更安心地睡去。

他睡得昏沉時,看到娘,耳邊便有一聲輕輕的“嗯”,又看到爹,亦有回應。他看到周子舒,心中卻仍生著他沒有如約來接他的氣,不肯喊他的名字,心中憋悶得厲害,露出幾聲哽咽,便有人輕按了他的肩,道:“怎麼了?別哭。”

溫客行本沒有哭的,聽到這句話,卻真的想哭了。

可他突然又清醒了些,像天上出了太陽,那些柔軟的不堪示人的情思便如晨間薄霧般散去了。他仍是睡著,卻不是睡得昏沉時如一葉小舟一般,在大海中隨情緒波動自由飄蕩,他曉得自己是不能落淚的,於是在睡夢中也斂了情緒,連呼吸也屏了些。

按在他肩上的那隻手便移開了,肩頭的溫度也漸漸散去。

周絮便知溫客行此時是昏得沒那麼厲害的時候。

這幾日他昏得厲害時,喑啞著嗓子喚過爹和娘,雖是呼喚,但語氣卻總是帶著疑問,像是知道他呼喚的人不會回應他,他的呼喚在空曠的山洞裡迴盪幾次,便一窩蜂地從洞口逸了,消散在天地間,像從未存在過。

周絮偶爾想,天地間會有他呼喚的那個人嗎?

想是不會有,如果有,語氣中便不會總帶著患得患失的疑慮。

初時周絮只能任他喊,喊過一二聲,那人便得了趣,明白喊來也無用,悄悄地屏了聲息,不去給旁人添麻煩,討不自在。可那日他替溫客行換了藥,便於洞口處觀察地形,思忖著總要想些辦法回鬼谷取些良藥吃食來,總困於此處採草藥摘野果非長久之計,更何況還有個每天到鬼門關門口轉悠好幾圈的人。

他正自籌謀,太陽便偷偷地爬了上來,一寸一寸照進洞口,他方覺晃眼,轉身進洞,正看到陽光在溫客行身上閒適地踱著步,一點點掀開籠在他臉上的黑夜的面紗。

先是下頜,肉極薄而骨極厲,是凌寒傲物的梅;又踱到唇,唇峰唇角亦極銳利,色卻柔,是幽谷遺香的蘭;晨光又灑向了眉眼和鼻,眉骨、鼻樑皆挺得很,眉心至鼻樑再到鼻尖,皆是利落的直線,一絲柔意也無,偏生隱於濃密的睫毛下的一雙眼睛,像是風吹水面蕩起的漣漪,曲線柔得很,是堅且柔的木棉。

周絮想起他初見溫客行時,他跪於堂下,那人看過來的眼神冷得很,也空洞得很,像乾涸已久的河床,玩味、探究、質疑、掩飾……這些他都看得懂,唯一看不懂的是那人在看他,又像是透過他在看些其他東西。那日救他,他又看到那人的眼神,那人的眼睛裡似淌著一條河,不再是乾涸的河床,有了活人的神采,他才發現,這人生了一雙極柔的眼睛。

他靜靜看著陽光的小把戲,把一個人從黑暗裡慢慢剝出來,哪怕是世人皆不齒的幽深崖洞裡,經過了妖鬼肆虐的長夜,也有灑落陽光得以喘息的一瞬。

周絮的思緒像經過凜冬終於得以解封的蝴蝶,於陽光下紛飛,他看陽光下的粉塵被照得發光,在溫客行的唇間起舞,想到這麼利的唇,當是似爹的;又在他的眼睫上蹁躚,忖著這麼柔的眼,應是像孃的。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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