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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映在酒壺裡,映在酒杯裡。
溫客行抬手拿了那酒杯,酒杯裡的月亮便碎了,他一仰頭,便把月色吞了下去。
周絮正待欲言,只見溫客行便自顧自地又斟了一杯,道:“我飲不需勸。”又一杯入腹。
周絮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本想勸溫客行顧及傷勢,此話一出,反倒教他不好說什麼了。只好用內力將酒溫了溫,又置於二人之間。
罷了,傷勢已漸好,這樣好的月色,一人獨酌,豈不負此良宵。
當與清風同坐,當與明月對歌,當與一人共酌。
周絮亦自斟一杯,仰頭引盡,掂了酒杯,念道:“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
溫客行握了他的腕子至身前,取酒壺給兩人的酒杯皆斟滿了,輕輕一碰,道:“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周絮聽了,又回碰一下,笑道:“何妨何妨?乘風好去,長空萬里,直下看山河。”
二人相視一笑,皆飲盡杯中酒。
溫客行道:“雪醅,此酒倒是應景,味甘醇,氣清幽,阿絮倒是盜的好酒,酒中之聖,盜中之仙也。”
二人對視,皆露了笑意。
此前黃昏時,周絮自崖間攀下,甫一入洞,便自腰間卸下一個布裹,置於溫客行懷中。開啟來看了,卻見除草藥、吃食,另有一壺酒,兩隻酒杯。
酒用青胎的瓶子裝著,瓶口處還有一層薄泥。溫客行拭去新泥,啟了封,酒香四溢。
是雪醅。
溫客行舉了酒杯去看周絮,天上的月色和酒杯中的月色皆在他的面上浮漾。
翻出崖去探訊息,取藥食,竟還盜得一個老鬼新埋的酒,想到那鬼氣急大罵捶胸頓足的情態,溫客行便痴痴的笑了。
他的阿絮真是個妙人。
周絮見他笑了,回頭去看他,酒意上頭,便問了句:“好看麼?”
不待溫客行答,便自飲自答道:“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他便酒杯一斜,敬了青山,敬了明月,又斟一杯,酒杯挑逗似的自溫客行面前逡巡一遭,又飲盡了。
他面上略帶些薄紅,肩頭仍滲出些血來,風把他的衣衫鼓起,明月照進他的懷裡,稱得他愈加單薄而□□。
朗朗如日月之入懷,頹唐如玉山之將崩,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
溫客行看著他,竟也有些醉了。
他又勾過周絮的手來,酒杯一碰,再飲盡了。
相逢意氣為君飲,莫辜負,此良辰。
明月,清風,你我二人。
推杯換盞間,周絮思及今日見聞。
他今日翻出懸崖,先自幾處鬼眾平日裡經常聚集之處暗裡觀察一番,卻是一人也無。他正思忖得往溫客行殿外去探探,卻見兩撥鬼眾且打且行往這邊來,他忙匿於樹上,見兩方皆已是重傷累累,強弩之末,但哪怕是斷肢殘腿,卻仍要匐於地上拿了刀向對方擲去,及至斷肢殘腿也無,便身撲齒齧,真如地域惡鬼一般。
雙方已是廝殺殆盡了,卻見眾鬼屍首中拱出一人,手中捏著什麼東西,狂喜若癲,絮絮叨叨:“是我的,是我的,鬼主之位是我的了。”他自癲狂,卻不見那屍堆中鑽出一隻蒼白帶血的手,狠狠攥住他的腳踝,力道之大,手指已沒入血肉之中,那人便被拖回到屍堆中,手中之物也掉落地下,又是一陣撕扯與齧齒的聲音,便再無動靜了。
饒是周絮見過無數血雨腥風,見此食人之景,亦不免肝膽俱寒。
便是死,也不容他人活,便是已入地域,也要自地域探出一隻枯槁之手,拉世人同赴黃泉。
這便是鬼谷。
周絮見那堆斷肢殘骸再無響動,行近去看,一攤血肉模糊中落著一塊衣衫殘角。他未離太近,用劍挑了那塊衣衫,拿至眼前。
是溫客行遇襲當天衣衫上被利刃削下的一角。
那利刃是向溫客行去的,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傷疤之後,又帶走了他的一角衣衫。溫客行墜崖,屍首無存,這衣衫一角便成為戰利品,成為給予他致命一擊的見證,成為登鬼主之位的璽印。
眾鬼都探出利爪來爭搶它,露出利牙來撕扯他,這塊衣衫本可能更大更完整,屍山血海裡走一遭,現在卻只剩小小的殘破的一角了。若這不是衣衫呢?便當是溫客行的血,溫客行的肉,溫客行在他手中包裹傷口時輕輕顫起的軀體,溫客行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