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喊叫跑動著,漢子們端著大海碗一邊聊天一邊還不忘了朝自己嘴巴里撥上一口酸酸的麵湯,而李文壽手裡不斷遞出的香菸糖塊更是讓那些熱情的鄉親們讚歎有加——晁家小子不賴,他朋友更仁義!來這窮鄉僻壤裡,也知道入鄉隨俗,也知道講究個禮性呢……
晁鋒的老孃早早地得了訊息,已經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裳站在了院裡,面朝著開啟的大門等候這晁鋒一行人的到來。當晁鋒看見自己母親頭上的白髮,再看看老母親那更加佝僂的身子,晁鋒猛地扔下了手裡的小皮箱,三兩步衝上前去,一頭跪倒在母親的面前,痛苦失聲:“娘啊……兒子不孝啊……”
白髮蒼蒼的老母親明顯地顫抖了一下,眼眶也猛地紅了起來,連身體也不由自主地搖晃了一下,瘦小的手掌稍微抬起了一點,似乎是要撫摸面前已經許久不見的兒子,可不知道為什麼,母親的手掌慢慢地放回了原位,只是冷冷地說出一句:“哭甚呢?叫鄉黨笑話,回屋,娘有話要問!”
話說完了,竟然撇下在場的眾人,自顧自地轉身回到了窯洞裡,過了片刻,窯洞裡傳來了晁鋒母親的一聲吆喝:“也請你三叔,還有你同來的部隊上的領導進來!”
摸不著頭腦的鬼龍和同樣疑惑的三叔隨著晁鋒進了那間簡陋而又異常整潔的窯洞,透過窯洞窗戶照射進來的陽光灑在炕蓆上,正好把晁鋒的母親籠罩在了柔和的光環裡。晁鋒的母親在炕蓆上盤腿坐著,稍微欠了欠身:“他三叔,還有部隊上的領導,今天請你們做個見證,出門也向鄉黨們和部隊上的人說說,我老晁家是如何管教不肖子孫的!鋒兒,去把那戒尺拿來!”
晁鋒拿碩大的身軀竟然顫抖了一下,乖乖地從窯洞中供奉著關公的神龕下取過了一條黑黝黝的戒尺,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地雙手遞到了母親面前。
還沒等晁鋒的母親開口,晁鋒的三叔已經驚訝地喊叫起來:“娃他娘,可不興動這個!娃也沒犯甚大錯,哪能動家法呢……”
白髮蒼蒼的老母親稍微動了動左手,止住了三叔那驚訝地喊叫,用右手穩穩當當地將戒尺抱在了懷中,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鋒兒,你自己說說這戒尺的來歷!”
晁鋒跪在炕前,低著頭一聲不吭,巨大的巴掌死死地抓著炕前的土地,連手指都扣進了結實的泥土裡。
炕蓆上的老母親猛地睜開了雙眼,顫抖著左手指著晁鋒,嗓門也高了起來:“出了門幾年光景,就連這戒尺的來歷都忘了麼?還要我這做孃的來告訴你麼???”
晁鋒猛地朝著炕蓆上端坐著的母親磕了個響頭,跪在地上挺直了身體:“戒尺是用祖上打造兵器的餘鐵鑄造的!清朝年間沙俄入侵,祖上自全村募集銀錢自鑄鐵槍投軍殺敵,多餘的黑鐵就打造了這把鐵戒尺,作為晁家的家法。上面刻了八個字——忠孝仁義,佞妄者戒!家門中歷代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者,皆可請家法殺之!”
老母親稍微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還算你記得晁家的家規!那你再說說,這戒尺下有幾條人命了?”
晁鋒不假思索地答道:“一共九條人命!有不孝、不義、不仁……最後一個是我二爺,‘十八年饉’饑荒年間,偷了人家半鬥黍子,被太爺爺拉到村口,當眾打死!連帶著賠上了人家三倍糧食……晁家六大分支,三百多口人,就是因為這個,幾乎全部餓死,險些成了絕戶!”
提起往事,老母親和站在炕前的晁鋒三叔眼睛裡都有了眼淚!骨氣……人不可沒有骨氣,可骨氣的代價竟然是一個曾經興旺的大家族灰飛煙滅,竟然是幾百條人命?
可人沒有骨氣,成嗎???
止住了唏噓,老母親輕輕地撫摸著戒尺,聲音也猛地凌厲起來:“你也知道這戒尺的來歷,也知道這戒尺上還有九條人命?那你還敢犯了軍法?還敢穿著軍裝回來?還敢強拉著你的領導和你一起騙你老孃?”
不等鬼龍上前解釋,老母親已經舉起了手中那黑黝黝的戒尺,狠狠地打在了晁鋒的肩頭,眼睛卻不經意地瞟了一眼鬼龍:“我的兒我知道!鋒兒從小就是個直脾氣,見了個看不過眼的事情就要說,就要管!從小到大,我就沒少為這個操心,可操心又有什麼用?生成的脾性養成的肉,那是改不了啦……
也罷,就由得兒去了!我兒不欺善,我也放心。你在部隊裡犯了軍規天條,你三叔幫襯著不叫我知道,怕我知道了傷心。可你娘老是老了,眼睛不瞎,耳朵不聾,心裡更是明鏡似的,街坊鄰居們拉家常透出的一星半句湊起來,娘就都知道了,啥都知道了!街坊鄉黨們的那份善心,當孃的懂,我也就由著你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