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極精微,諳求韜略,若淮南子兵略訓、杜牧戰論、蘇軾訓兵旅策,見諸施行,果能確有成效否?”再問關於財賦的事情,“國用必有會計,禹巡狩會諸侯之計,其說何徵?周禮小宰,歲終令群吏致事,鄭注若今上計,司會逆群吏之治,聽其會計,有引申鄭注,受而鉤考,可知得失多少,見於何書?”這顯然又是臨時抱佛腳。練兵、聚財,無非是富國強兵的老思路,其實在中國士人官僚中,早就有這樣的先見之明,只是在那個時代,他們雖然一方面對危機有深刻的認識,但另一方面還都對中國的命運有著很高的期望,一方面對西方富強之術十分仰慕,但另一方面對中國道德文章還懷有信心,所以希望用這種後來稱為“中體西用”的思路來挽救危局。1887年2月,曾紀澤這個最早意識到中國危機計程車人曾經在香港的《德臣西字報》中刊登了一篇很有名的文章叫《中國先睡後醒論》,文中雖然也用一個“睡”字承認中國面臨的危機,但又列舉了中國購買戰艦、修築炮臺、保衛屬國、抵抗外敵等等,認為是中國已經從睡夢中醒來,然而,在不到10年的1895年,當國依然不富,兵還是不強,而東洋人卻真的崛起的時候,這種從容和自信的心理崩潰了,人們發現中國實際上還沒有醒,他們真正醒來,正是在這個令中國人真正感覺到痛徹心脾的1895年,這種甦醒好像不是自然的甦醒,而是被某種驚人的聲音突然從睡夢中驚醒,乍一醒來的人,有幾分惱怒,幾分驚慌,還有幾分茫然,就像光緒皇帝的醒悟,就似乎象徵著整個中國的一種反應,就是在驚慌失措以後的緊張和焦慮,這種緊張和焦慮的反應,恰恰導致了後來一系列激烈改革甚至革命思路和策略的出現。
徹底改革突然成了上下的“共識”,激進情緒突然成了普遍的“心情”,曾經是頑固保守的官員、給中國帶來壓力的洋人、對國家積弱狀況並無深切瞭解但是有切膚體會的平民百姓,以及始終自覺承負著使命的知識階層,似乎在1895年的刺激中,一下子都成了“改革者”,而改革趨向竟是相當一致的向西轉。這一年,王同愈路經楊村,拜見袁敬孫,袁給他看鄭觀應所著《盛世危言》,他覺得這書“深切時務,洞燭利弊,國家誠求富強,舍此奚擇哉?”於是作書致緣督同年,並附此書“轉達常熟師,進呈黻座。一人獨端於上,幡然大改前轍,富強之效,不難速致也”。那個時代,各種大膽的思路都開始出現,而對於傳統的懷疑和對於歷史的批判,也開始越來越激烈。在這一思想轉型的背後,有兩種觀念已經不言而喻地成了人們思考的基礎,一個是普遍的世界主義觀念,在弱肉強食的現實支援下,在成王敗寇的心理刺激下,人們相信世界必然向一個類似於西方列強的方向發展,中國也不例外;一個是個別的民族主義觀念,人們相信只有民族與國家的強大,才能夠與列國一同存在於世界的現代秩序內,中國當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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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5:中國情緒(3)
1895年以後,新的傳媒、新式學堂、新的學會和新的報刊的出現,西方知識與思想在這些載體的支援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傳播。如果說,1895年以前計程車人們尤其是大儒,甚至沿海士大夫對西學還有“一種普遍的漠視”,“一般士大夫思想上的門仍然緊緊地關閉著”,但是“在1895年以後開始有了極大的轉變”,而《萬國公報》的言論也表現著這一傾向,“以甲午戰爭為分野,《萬國公報》的言論發生了顯著變化,那以前大多沒有超出通商築路、改革科舉的範圍,那以後便轉向‘不變法不能救中國’”,為了更快地引進新知,當時的人還想到一條捷徑,即從善於翻譯的日本那裡轉手引進西學,這條途徑由於日本迅速崛起和中國不敵日本,很快被大多數急於求成的人承認。於是,中國在東洋和西洋的兩面夾擊下,開始走上了越來越急促的不歸路。
這一年,嚴復寫了《論世變之亟》的名文,題目就表達了這些知識分子對中國處境的緊張和焦慮,同在這一年,他又寫下了《原強》,題目同樣表達了這些知識分子給中國選擇的出路,只有“富強”,才能應付這種巨大的“世變”,只有應付了這次“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才能儲存民族的血脈不至於香火斷絕,為了這種絕對優先的目標,中國只能接受西洋現代化的途徑。也是在這一年,他譯好了赫胥黎的《天演論》,他還沒有拿出去印,卻在不久就已經不脛而走,陝西味經售書處搶先把它拿去印刷出版,很快就風行一時,特別是一開頭的“物競”、“天擇”兩詞,給處在19世紀末那種難言心境中的中國人,增加了幾分緊張,幾分焦慮,